以後，她成了我的老主顧，每至八時左右，她都會到攤上來吃些麵或切些滷菜什麼的。有時，當我最忙的時候，會放下自己的筷子來幫幫忙。
除了她之外，我發現很多熟面孔，這些面孔是我下麵端菜建立的，而從這些面孔上，我知道他們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
有一天，攤上來了幾位學生，坐下來之後，在談論鄉土文學的問題，由於他們的認真，也引起了我的興趣。當我將麵端給他們之後，就站在他們身後，聽他們的意見，不意間，一位同學朝我問：
「老板，你喜歡文學嗎？」
「沒有研究，但很有興趣，你們剛才談論鄉土文學，是不是針對三十年代的鄉土文學而發的。」
「嗯！是的。」
「你們可知道三十年代文學的來歷以及大家反對的理由嗎？」
「這個……」一個學生反過身來望著我，搖搖頭。
「你們應該知道的。」
「老板，你喜歡鄉土文學？」
「嗯，我喜歡純的鄉土文學。」
「您能說得更清楚一點嗎？」
「其實也沒有什麼，純的鄉土文學，是單一的用小說的手法或者是以散文的風格，刻劃出一個地方的風情和特性，不滲入任何的不當色彩和目的，使大家都知道一個沒有到過，或者是到過還不知道的風俗習性。這樣的文字我相信是大家所喜歡的。」
「老板，」一位學生想問什麼，但站在攤邊的車掌小姐，把我從坐凳上用眼神拉了起來。
臨走時，幾位學生站在我的身邊看了一陣，其中一個學生說：
「如果有時間，歡迎我們打擾您嗎？」
「啊！不敢，歡迎你們隨時來。」
他們一下認真了起來，禮貌地向我說聲：「再見。」時間過得很快，由早晨至午夜，日子也由第一天起接到第三十天。每天由下床到攤位，再由攤位回到床上，躺到床上不省人事，下床就不能停。汗與水，火與麵，像一條皮鞭那樣，腳發麻，腿發酸，有一點空兒，眼皮就往下拉。非客人來，它就不會往上翻。
「這到底是為什麼？難道說，真的為了錢？」
學生來了又去，路人去了又來，似梭子那樣，川流不息，尤其是那些學生，書包老是沉甸甸地。在身上，一隻手拉著吊環，一隻手拿著書本，就是在麵攤上，也會將書本攤開，吃一口瞄一眼。
我住的是三樓，二樓租的是學生，他們多半是來自苗栗和桃園一帶，自他們放學回到樓上，不到八點他們是不下樓的。
有天夜裡收攤後上樓睡覺，那時已經十二點半了，二樓的房間裡仍是燈光通明。當我往三樓爬的時候，一學生說：
「睡吧，老板都回來了。」
「還沒有，再看幾個問題。」
「你聽，老板上樓了。」
聽到這裡，心裡想，我是為了錢忙到半夜，他們是為了什麼呢？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目標，他們為學業忙，而我為生活忙，賣麵雖是微不足道的職業，但是自力更生，又充滿溫情，我也感到安慰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