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手
悄悄有些什麼模糊不可辨識在前方,有些潮濕有些遙遠。街燈下有個影子晃動,似人非人,背影慘澹。悄悄貼近那一面牆,翻過去,一聲淒厲劃過夜空。「死人哪,快來人啊 !」牆內窸窸窣窣一陣腳步聲,探照燈也隨之亮起。
「可憐啊!是做了什麼缺德事兒,死得這麼悽慘?」有人出聲「眼珠被挖了,哇!好歹毒。」「晚飯時分還好端端吃了一大碗呢,也不過才一盞茶功夫,說要到花園走走。」此起彼落的嘆息與猜疑,空氣中夾帶更多驚懼。死者是莊園老頭家,平日對待手下儘管苛刻了些,但並未聽說與誰結下樑子,怎地歹徒出手如此狠毒?謀財害命?可莊園並未聽說短少了銀兩啊。
「這兒有一支鉤針。」有人好似發現新大陸。鉤針只有女流之輩才會使用,難不成兇手是女人?那又跟員外有什麼過節,非置之於死地不可?老長工正在膳堂用餐,聽見發生命案,放下碗筷,立刻趕了過來。突然莊主一口氣好似沒斷,翻身哼出一句「老王,我做鬼都不會原諒你。」莊主使盡力氣,摸著地上他被挖出的兩顆眼珠子用力擲出去,不偏不倚,剛好種入老長工額頭,像兩顆天珠,深深。
眾人立刻將老長工綁赴衙門,縣太爺一時也不知如何問案。按理說若老長工涉案,他早就逃之夭夭,根本沒理由返回作案現場啊!升堂問案,老長工堅持自己清白,寧死不招。案情陷入膠著。老長工是莊主的貼身護衛,從年輕跟隨到老,若說有何不滿,早可掛冠求去,也不必如是煞費周章,幹下命案呀。縣太爺左思右想,就是理不出頭緒。他決定親自走一趟牢房。老長工一句話也不肯說。縣太爺碰了一鼻子灰。臨去,縣太爺輕輕嘆了一口氣:「你什麼都不說,死刑定讞確鑿,對你有好處嗎?」老長工依舊緊閉雙唇,一副綁赴刑場,捨我其誰的慨然模樣。縣太爺決定明察暗訪,因為命案發生得太突然且事有蹊蹺。
老長工有一女兒亭亭玉立,多年來也在莊園裡幫忙,雖然出身寒門,但知書達禮,對上對下都十分有禮貌,莊園上下都稱讚有加。出了這麼大亂子,老長工女兒哭紅了雙眼,這天問了地點,闖著來會見自己的爹。老長工暴怒,斥責她來這種地方幹什麼?還不快滾?女兒哭斷腸,好不容易摸著路問著來,自己的爹被關,被誣陷,卻愛莫能助,該要如何是好。有人將過程通風報信,縣太爺正苦苦不知如何走下一步棋,有了線索,當然不放過。老長工女兒出落得標緻一美人,未語淚先流。雙腿落跪:「爹爹是憤恨不平我被欺負才下手的。」女子全盤拖出原來莊主老牛想吃嫩草,企圖非禮老長工女兒,又仗著是主人,恐嚇不得說出。事後老長工忍無可忍,本欲出手教訓哪裡知道鑄成大錯。死有餘辜?當然不能如是說。以個人暴力制裁本就不為法律所容,儘管是老莊主犯案在前。老長工死罪可免活罪難了,關入監牢能死裡逃生已經算從輕發落了。至於老長工女兒,事後有人看見她遠離傷心地,聽說出家去了。人世間有多少恩恩怨怨因情而起,有多少是是非非從來難以非黑即白來論斷啊。美麗不是原罪,愛需要一份尊重,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