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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望

發布日期:
作者: 鄧榮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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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長安城結霜了。
大唐帝國正面臨著一場腥風血雨的殺戮,安祿山以討伐宰相楊國忠為名,在范陽起兵,部隊由范陽南下,一路攻陷陳留、滎陽,直逼洛陽,許多百姓在戰火中失去了家園也失去了親人。
哭泣聲隨著馬蹄與兵卒的嘶喊而響遍大地。此時,李隆基與楊貴妃仍在驪山華清宮享樂,始終認為安祿山只是鬧著玩的,應該不會那麼無理,真的帶著部隊殺到這裡來吧?
李隆基任命榮王李琬為元帥,高仙芝為副元帥,討伐叛軍。
然而,安祿山部隊勢如破竹,立即攻佔了洛陽,並追擊敗退的高仙芝部隊,唐軍大亂,四處逃散,人馬踐踏,死傷不可勝數,哀號聲不絕於耳,直到退守潼關,才阻住叛兵西進。
  李隆基有點慌了。
  天氣轉涼了,杜甫決定就任「右衛率府兵曹參軍」之前,先回家探望妻兒。長安已經結霜了,杜甫仍然穿著一件單薄破舊的衣服,混進了逃難的人群中。經過灞橋時,看到了灞橋邊的柳樹,想起昔日摘柳送行的場景,心不自覺揪緊起來。出了長安城,沒走幾步路,發現了幾具凍死於街道邊的老人的屍體,他停下了腳步,想脫下單薄的長袍替他們蓋上,卻因為數量太多了,他只有低著頭走過街頭,心痛不已。
  沿途,兵車的輪子滾動著,往來的戰馬發出聲聲嘶嘯;遠征的壯丁個個面無表情地把弓箭背在腰。許多為人爹娘與妻兒神色沖沖跑來相送,而車馬經過時揚起的塵埃,遮蔽了遠方的咸陽橋。
  由於這次離別後,不知道何時能夠見面,壯丁的家人拖的拖,抱的抱,只為了多一點時間與親人的相聚,攔著車馬行進的路,押送新兵的軍官卻朝者這些老弱婦孺厲聲喝罵,甚至揮鞭亂打,現場哭聲四起,悽涼悲慘的吶喊與哭聲,陣陣衝上了雲霄。
  走在人群中的杜甫,於陣陣塵埃中緩步前進,許多哭得傷心的老人跌坐在路邊,不知所措地望著灰濛濛的蒼穹。 
  杜甫低身牽起了老人,安慰他幾句話後,又隨著徵兵的隊伍繼續前進,同情地問一個已經被徵調了好幾回的壯丁,此去的心情!
  「最近頻繁點名徵兵,有的人十五歲就征去駐守黃河了,到了四十歲,還編入屯田的軍營。當年出發時,還是村長替他扎頭巾,沒想到回來時頭髮白了,還無法休息,被徵調去衛戍邊境。」
  壯丁述說著他的心情,臉上的愁緒似乎越來越密了。
  「年幼的孩子留長髮,十五歲才開始用頭巾束髮啊,為什麼一個剛到束髮年齡,還不怎麼會束髮的孩子要被徵召前往北方作戰,這是何等可憐啊?」
  杜甫心情十分難過,他擔心邊境上的戰士,鮮血已流成海水了,聖上開拓邊疆的雄心,還沒有休止。
  「再說關東士兵素以苦戰稱第一,如今被人驅趕,與狗雞有什麼差異呢?要不是你這個老人家來問究竟,我怎麼敢把心中怨恨向你提起?」
  壯丁回答後,就被士卒以長矛隔開了。
士卒瞪了杜甫一眼。隊伍繼續前進,塵埃繼續揚起。
  杜甫仰首,吐出了鬱積心中的悶氣後,緩步走進塵埃中,衣衫襤褸,那雙鞋子已經磨破了鞋底了,偶而會有粗的石子竄入,讓他覺得腳底有點疼,只能放慢腳步,與一群老人坐在路邊的石頭上歇息。
  坐在他旁邊的這位老人,應該有七十歲了,拄著柺杖為孫子送行後,喘著氣望著漸行漸遠徵兵隊伍,眼睛泛著被塵埃沾污了的淚水。杜甫從行囊裡掏出巴掌般大的大餅,剝了一半給老人,你一口我一口吃了起來也聊了起來!
  「且說今年冬天,關西守卒沒一個回家休息。縣城的衙役每天都到我家裡追逼租稅,我家的兒子孫子都去當兵了,無人種地,要到哪裡籌集租稅啊?早知道生男孩會招來這麼多的麻煩,當初還不如生個女孩,生女孩可以嫁給隔壁鄰居,男孩的屍骨很可能要埋在荒草連天的戰場。」
  兵車繼續從他們的面前行進,塵埃隨風揚起。
老人拍去了落在大餅上的塵埃,看了一眼,又用嘴吹去了滯留於大餅上的黃色塵埃後,才放心地再度放進嘴裡。
  「年紀大了,這種餅已經咬不動了。」
  「老爹,你就放在身邊吧,肚子餓了,就咬一點來吃。」
  老人點了點頭,揚起了那根已經非常陳舊的柺杖,指向青海的方向。
  「你沒看見嗎?就在青海頭的那邊,自古來白骨堆成山,沒人去料理。新鬼含冤煩惱,舊鬼不停哭泣,如果遇上陰雨天,四處傳來啾啾咿咿的哭泣聲呢!」
  「老爹可是讀書人?」
  「讀過一點書,參加多次科舉沒上榜後,就過著莊稼漢的生活了!」
  「孩子呢?」
  「戰死了,現在連唯一的孫子也被徵調上戰場了,苦啊!」
  老人於風中哭了起來!
  告別了老爹,杜甫繼續前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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