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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望

發布日期:
作者: 鄧榮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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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甫一家人行走緩慢,天黑了才走到一個山(土幻),陣陣冷風撲面而來,杜甫打了個冷顫,全家人聚坐在一塊大青石上取暖。
想起一路奔波顛連辛苦,每個人身上衣服已濕透,滿臉雨水淋漓,臉上露出了倦容。杜甫忽覺左手突然一陣抽痛,好像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他緊張地低頭環顧四周,卻沒發現什麼異狀。低頭細看,微弱月光下,才發現咬住手指不放的正是報在懷抱裡,新生不久的么女鳳子。
  杜甫心頭一驚,緩緩抽出了指頭。
  「為何咬爹的指頭?」
  「餓!」
  「再忍忍吧,把這幾個苦李吃了,天亮了,爹去找些吃的。」
 「爹,我也餓!」蹲在身旁的熊兒說。
杜甫輕聲細語告訴他們,希望能忍一忍。要忍多久呢,沒有人知道。一路走來,乾糧已吃光了,雖然身上還有一點點盤纏,但路上又沒有店家,也只能靠著喝水撐過這段路程了。
  「爹,我餓!」鳳子說,眼角泛著淚光。
  「鳳子乖,不能哭!老虎聽到了妳的哭聲,會跑出來喲!」
  坐在一旁的五妹笑了笑,撫摸了鳳子的頭安慰她,沒想到一聽到老虎會跑出來的鳳子害了怕,放聲大哭起來。
  這一路上時有虎狼出沒,尤其是夜晚,哭聲很容易引來野獸的覬覦,於是,連忙把鳳子緊緊摟在懷裡,在她的耳邊輕聲說:
「妳再哭,老虎就真的來了!」
鳳子揉了揉雙眼,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把頭鑽進杜甫懷裡,假裝睡著了。此時,下起了雨,山風吹過,冷得直顫抖。
  「希望趕快天亮,我們好趕路!」
  杜甫看了一眼哄著驥子睡覺的五妹,露出了歉意。找來了樹枝樹葉蓋在身上遮風後,一家人背抵著背擠坐在冰涼的雨水石上,等待天亮的曙光。
  曙光什麼時候降臨,杜甫不知道。
  杜甫累了,已睡著了!

  馬鳴。風蕭蕭。
安史之亂爆發,潼關失守,哭聲響片大唐疆域的歲月。
安祿山部隊即將進入長安。在文武官員的建議下,李隆基繼續要南下到四川避難。四川,一條險惡之路,讓許多人臉上滿佈憂慮,而太子李亨也打點好所有事務,準備隨玄宗前往四川。
  天色微亮,浩浩蕩蕩的逃難隊伍離開了長安城,跪倒在路旁而無法離開長安城的百姓,急得哭了起來。
  逃亡四川的李隆基,歷盡風霜。
  李隆基在慌亂中帶著楊貴妃出逃蜀中,楊國忠隨行。
途經馬嵬驛時,一路護駕的將士們不肯再前進,他們一致認為這次的戰亂是因楊國忠和楊貴妃而起,要求處死楊貴妃和楊國忠。六軍都認為楊貴妃乃禍國紅顏,不殺貴妃則難平軍心。
  李隆基一直替楊貴妃開脫罪名,認為安祿山的叛亂與楊國忠有關係,的確該誅,但楊貴妃無罪,應該赦免。但在眾叛親離的現實環境中,李隆基的話已經起不了作用,即使貴為一國之君也無法保住她的性命。
  「聖上,請救我,救救我!」
  盡管楊貴妃含著眼淚,哭倒在地上,發出淒厲的哀號,也難以挽回大勢已去的局勢。在愛情與社稷的權衡下,李隆基選擇了社稷。
他哽咽地賜楊貴妃白綾一條,讓她自縊於梨樹下。
風吹得有點急的午後,下起了一場雨。
雨水滴落於李隆基的臉龐,混著淚水沿著唇緣滴落,已分不清是淚是雨了。
正值風華歲月的一代紅顏楊貴妃香消玉殞,而楊國忠則死於亂兵刀刃之下。
李隆基紅著眼眶隨部隊繼續下南方逃亡! 
  □
八月,天氣轉涼了,杜甫打點好簡便的行李後,裝成一個窮苦百姓,穿著一身破爛衣服,往靈武的方向出發了。沿途依然出現許多避難的人潮,有許多人扶老攜幼地走幾步路就被迫停下來休息,只有那些騎著牛或騎著驢子的人可以繼續趕路。
路上似乎不太平靜,經常會出現安祿山的部隊,或攔路打劫的土匪。
經過離靈武約二百餘里的蘆子關時,安祿山的部隊中,有人從杜甫身上搜出了公牒,立即把他抓住,質疑他的身分,將他上了刑具,押送到淪陷後的長安。
唐朝規定,出門遠行,必須隨身攜帶公牒。
  杜甫身上的這張公牒,如今日的通行證,是不久前透過縣衙向州府申辦的,上面記載著姓名、年齡、狀貌、出行理由、起止地方、所經路線、往返時間、隨行眷屬及牲畜、物品數量,還必須找保人列名具保申請人確實為當地編戶之百姓。
杜甫知道他身上這張公牒惹禍了,只能莫可奈何地攤了攤手。
安祿山對待俘虜非常殘酷,如果願意投降並協助他,一定可以派個官位給你,如果不願屈就,就會遭受凌辱與毒打。
杜甫拿定主意,不會投降安祿山,於是,一陣毒打是免不了的,由於他的官位太小了,微不足道的八品官,遭毒打後就被關進大牢,逃過了死亡的殺戮。
夜晚時,大牢裡的風很冷。
月光從牢獄的窗戶照射進來,灑落在杜甫的腳尖前。他抬起了頭,望了一眼窗外的月,想起了家人,不由得眼眶泛紅起來,寫了一首詩《月夜》:
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
香霧雲鬟濕,清輝玉臂寒。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乾?
今晚鄜州的月亮,閨中的妻子大概正獨自寂寞仰望著吧?
雖然心疼遠方的子女,而年幼的孩子還不能體會母親是如何思念流落在長安的父親。
妻子佇立窗前望月,想必如雲般的鬢髮已被霧露霑濕,而白玉似的手臂在清冷月光下也將微微覺得一陣寒意。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聚首倚窗賞月,讓月光照乾我們佈滿淚水的臉?
熱淚自杜甫的眼眶打轉,忍了又忍,還是落了下來。
抬頭望著窗外的月,杜甫第一次發現要讓月光照乾佈滿淚水的臉,相當不容易?他吁了一口悶氣,緩緩蹲下身子,抱著頭痛哭起來。

安史之亂後,長安城逐漸衰落,城市遭到嚴重破壞。
  這場戰亂,結束了盛唐的神話,百年帝國從此走上下坡路,一去不回頭。安祿山與史思明前後起兵,歌舞昇平的假象被戳破。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京城雖然淪陷了,但山河依舊在,長安城綠意盎然,春天來臨了,但草木卻長得很雜亂了。感傷時事,看著繁華春花,也不禁掉下淚來;怨恨離別,縱使聽見春鳥鳴叫,也令人心裡惴惴不安。
  戰爭已連續好幾個月,能收到家書真可說比黃金萬兩還可貴。可憐我頭上的白髮,因為憂傷而愈抓愈少,簡直就要插不上玉簪了。
濃煙滾滾,腥羶撲面。
  往昔的繁華,成為回憶;戰爭的創傷,成為唐人難以治癒的心靈之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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