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牛忘了牽﹗
過年對小孩來說,他是一年當中最最快樂的日子,有吃有喝還有玩,總是要玩到初九(天公生)後才開工做事。大人、小孩各歸定位,該幹嘛的幹嘛。每年春節過後,新學期來臨,我除了上學外,早上下午都跟父母上山幹活。經營我們的農田。尤其到了清明節後,不管是旱田還是水田,整個山上到處是綠油油的一片,像有了生命一樣,都活化了。而辛勤工作的人們,更把土地發揮到極致,看不到被廢棄的地方。這裡空氣清新,帶著陣陣的花草香,萬物充滿了活力,把這個世界點綴得五顏六色,就連枝頭的小鳥也不安於室,總是成群結隊的覓食,爭搶著那早熟的作物。真是好不熱鬧啊!
春耕時節最辛苦的當屬家裡的牛了,牠是家裡最重要的主角,所有的粗活都靠牠完成。我放學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山上幫忙,我力氣小通常被分配帶牛去餵食。我喜歡牽者牠到處去覓食,如此我就可以偷偷懶到處亂逛,發現些新鮮事物,(可以到樹上掏鳥窩,可以到海邊抓螃蟹,還可以到處品嘗生澀的野生芭樂)稍稍滿足少年時期的好奇心、也消耗掉一些多餘的精力。
我們家鄉得天獨厚,山的另一邊就是海,還有一個小小的港灣。每一天漲退潮時海水都會把小魚小蝦帶進帶出,讓我們小孩閒暇之餘多了一個選項。我最喜歡到海邊玩耍了;像追逐蝦蟹,挖挖貝殼啦,幫牛用海水洗洗身上的寄生蟲,順便造訪螃蟹的家、藉此消磨時光。
這天傍晚,是一個平淡無奇的日子,遠處的雲無聲無息的飄過來,顯得懶洋洋的,就跟我的心情一樣,手上牽者牛漫步在田埂上一點精神也沒有。我是多麼的不捨離開我的玩伴。想著我心愛的陀螺還被困在圓圈裡心情就很低落,「這會兒陀螺一定被釘得傷痕累累,搞不好裂成兩半了」。經過港灣邊時,一不留神,被田埂的雜草絆了一下,差點跌了個狗吃屎。正想拿牛出氣時,港灣邊的水裡吸引了我。在一個水塘裡「耶,那不是鱟嗎?旁邊還有兩隻螃蟹,光殼就有大人的手掌大,大大小小的魚還不計其數呢!」看著海水慢慢的漲上來,一時我手足無措,心跳加快,不曉得怎麼把牠們弄上來。良久,把心一橫,心想:「管他的,先下去追螃蟹再說,結果?沒轍!」。就這樣上上下下了好多回,連一隻小魚小蝦都沒撈到,還搞得一身泥。忽然間,靈機一動,抓起一把泥繼續下水塘,(曾聽人家說過,抓螃蟹要用泥巴把螃蟹的眼睛遮住,這樣就可以把牠抓起來)。喔!這真是個糟糕的決定,差點毀掉了我的手指。頃刻,只看到一個瘦小的小孩手上抓著一隻沒有螯的螃蟹帶著滿是傷痕的雙手跑回家,一面走一面哭呢!因為螃蟹的螯還夾在他的手上,夠慘吧!
隨著太陽下山,天慢慢的黑了,我看著我手上的傷痕,(手上傷痕雖然十多處,還好手指夠瘦小,沒什麼大傷,只有食指被螯夾到的傷比較嚴重)心裡還是興奮的。我不時的跑去看著我的戰利品,高興之餘老覺得我還有一件事沒有做,一時想不起來。臨上床睡覺時,父親問起有沒有給牛喝水時,這時才喚醒了我的記憶。「乖乖龍的東 豬油炒大蔥」,我竟然忘了牽牛回家,天啊……。
「牛啊,你在那裏,你為什麼不自己回家!」我心中呼喚者。當我一頭栽進瞎燈黑火的夜裡,只有天上的月光跟滿天的星斗陪伴我。我連忙把媽媽給我的護身符(全部)攢在手裡,雖然心裡老覺得有人在追我,樹的後面好像躲了一個人,但心裡已經沒那麼害怕了,也慢慢的看清了周遭的環境。我大著膽子往前走,雖不時的往四周張望,搜尋一下那傳說中的鬼火,還是快步的到港灣邊去找牛。啊……謝天謝地,還好,牛還在。就這樣趕快牽著牛邊走邊跑的回家。結束這驚恐的一夜。
最近關注關於金門的新聞,除了投資客炒作房地產,把我們家鄉的土地變成商品來炒作外,還把我們的農田變成了房屋。再來聽到最多的「是霾還是霧,金門地區懸浮微粒處於危險級,有致癌危險,出門最好戴口罩」。曾幾何時可愛的金門淪落到這個地步,美麗的景象已不復存在。可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