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安縣衙古今談
同安于西晉太康三年(西元282年)設縣,但當年又併入晉安縣,「同安」得名始此。五代後唐長興四年(西元933年),閩王王審知次子王延鈞升原來的「大同場」為同安縣,正式實施縣治。「縣治」也就是縣政府的所在地,古稱縣署或縣衙。同安縣署建于五代天成四年(西元929年),比「縣政府」掛牌的時間早四年,地點就在葫蘆山前左首。宋代「縣級領導班子」才五人,即知縣、縣丞、主簿、縣尉、主學各一員,因此可想當年的縣署十分簡陋。時隔83年,即宋大中祥符五年(1012年),縣令宋若水重建,形成規制。根據志書記載,同安縣署自創建至清光緒二十年(1894年)965年間,有18位知縣主持過縣署的維修、增修工程。其中明隆慶元年(1567年)酆 一相於正堂之北立題名碑時,金門「品德完人」黃偉撰記,頌揚「紫陽朱文公以主簿能速化士民為首稱」的政績。由於縣署是古同安(包括現在的金門縣、廈門市各區〈海滄部分〉及龍海角美鎮)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的中心,因而凡是政權更迭、匪寇作亂,縣署都是首當其衝。如元至正十四年(1354年)安溪山賊李大和明正統十四年(1449年)「沙尤寇」陳敬德攻陷同安,縣署都受到破壞。明代自嘉靖二十年至隆慶三年28年間,同安縣城被倭寇攻佔六次,官府傳舍及民居悉為灰燼。清順治五年(1648年)農曆八月二十六日,李率泰帶領清兵攻陷同安城,屠城四天,知縣葉翼雲、教諭陳鼎(鄭成功部將陳永華父親)及五萬兵民死難。十二年六月,世子王大兵入閩,鄭成功度勢不守,毀同安城及官署,民居運入丙洲,築「新城」而據,與清軍展開「拉鋸戰」。康熙十七年(1678年)七月「三藩之亂」五取同安,咸豐元年(1851年)小刀會黃露業攻陷同安城,民國七年(1918年)的「南北拼」,1939年2月20日日本飛機轟炸縣政府……歷次的戰火都給同安縣署帶來毀滅性的的破壞。加上自然災害的襲擊,如明萬曆三十二年(1604年)十一月初九酉時的大地震,清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四月二十八日的特大洪水(浦頭十八墓公由來于此),嘉慶四年(1799年)四月初十的暴雨等,原本土木建築的縣署也都不堪一擊。因此,同安縣衙屢毀屢修,不可勝數。但無論是維修、重建或拓建,都在原址進行,歷史上沒有縣署遷建的記載。民國十七年(1928年)林向榮測繪的《同安縣公署平面全圖》,中軸線由南至北的門樓、二門、大堂、景朱堂、內署以及西側的縣獄、庫房、高仕軒等建築依存,而且都保持著子午兼癸丁的坐向。1953年將舊大堂改為一堂式單層縣府辦公樓,1976年大院內尚有一隻鐫有「同安縣正堂 墩鎖毆差搶劫犯罪人示眾」字樣的石刑具。1981年將原來單層的辦公樓改建為四層石構。現在的建築物都是上世紀七十、八十年代所建,古縣衙風貌已失,但基址猶存。
同安從西元933年到1997年4月30日撤縣設區的1064年間,志書記載的「同安縣長」(舊稱縣令、知縣、達魯花赤、縣尹、知事)有554人。其中「陳林半天下」的陳姓縣長還扮演了有趣的角色。如五代首任縣令是金門陽翟「浯陽」二世陳洪濟,朱熹擔任主簿的知縣是陳宋霖(長樂人),清代末任的知縣是陳文緯(浙江人),民國首任縣長是陳瓞臣(同安灌口人),撤縣設區最後一任的縣長是陳韜(閩侯人)。他們都在縣署當過「父母官」,也給同安人民辦過實事,這是有關縣衙的小插曲。
同安區政府自2002年搬入銀湖中路新建大樓後,縣政府舊址的改造和利用也就成了官方和民間議論的話題。我是在家鄉連續不斷從事文化工作四十多年的老同安人,自然也會關心千年古縣衙的命運。為了保護古城的歷史記憶和文化命脈,我曾經給兩任的廈門市委書記寫信,陳述自己對保護古縣衙遺址的拙見:
其一,2009年,我得知同安區政府決定將舊政府改建為實驗幼稚園的資訊,即于同年8月28日給時任廈門市委書記的于偉國(現任福建省委副書記)寫了一封《關於保護同安老城區歷史的建言》。信中提出保護舊縣衙遺址、保護古牌坊、修復鋪前古驛道、保護「蘆山堂」四點意見。對於如何保護古縣衙遺址,鄙人提出「最好是修復舊縣衙」,若現在無法修復,「也得保護遺址,若作他用,則『千年古縣』無跡可尋,必將造成新的遺憾。」此信如何處理未詳,但舊政府的原貌仍然保存至今。
其二,2014年7月上旬,我獲悉廈門市委書記王蒙徽到同安決定改造舊政府的消息,但詳況不明,於是又親筆(老朽不會電腦)給王書記寫了一份《關於將同安縣衙遺址改造為「朱子文化園」的建議》並於7月30日寄出。王蒙徽書記于9月4日批給時任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的林國耀(現任福建省經濟和資訊化委員會主任)辦理。我在建議中提出,「應該一次性拆除解放以來在其範圍內陸續改建的建築物,不再營造永久性建築。」但從實際出發,目前重建同安古縣衙還不是時候,只能保護遺址,給後人留下空間。至於為何要打造「朱子文化園」,理由很多。省委書記尤權指示福建各地要深挖朱子文化資源,而同安縣衙正好有這種資源和優勢,表現在:
1.同安是朱熹首仕之地,他十九歲中進士,首次當官就到同安縣擔任主簿。
2.朱熹當官時間最長就在同安。朱熹一生從政時間有七年多,在同安有四年多的時間,即1153年7月至1157年10月(三年秩滿仍「奉檄走旁郡」住同安東門畏壘庵當「調研員」)。
3.朱熹在同安任內完成了「逃禪歸儒」的思想裂變(有學者考證1156年「杜鵑夜悟」事件是促成他這種「裂變」的機緣),因此同安是「朱子學」的發祥地。
4.舊縣衙有朱熹當年生活的遺跡和遺物。如高仕軒遺址,這是當年朱熹辦公、讀書、寫作、休息的地方,為「朱子名之也」。他自己寫有《高仕軒記》、《高仕軒詩》,描寫了「官署夜方寂,幽林生月初。閒居秋意遠,花香寒露濡」的清靜環境。現在還有清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和雍正九年(1731年)兩碣重修高仕軒的記事石碑。因此,我是極力建議重建高仕軒,但尚未達到共識。除此,縣衙內尚有當年「朱晦翁先生手澤」的龍目井和水貫井以及相傳朱熹手植的榔榆樹(俗呼「筋英樹」)。
現在舊縣衙改造方案已經出爐,政府投資一千萬元(人民幣)用於改造工程,規劃用地面積19600平方米,上世紀八十年代建造的三幢辦公大樓暫且保留使用。目前正在進行排汙、排水、排洪、停車場等基礎設施建設。設計中的牧愛園廣場(朱子當年將縣衙祐賢堂改為牧愛堂並書「視民如傷」匾額)、朱熹石雕像、半畝方塘水景觀區(朱熹「半畝方塘詩」出自他寫給同安最早的學生許升的書信)、理學牆等含有朱子文化內容的專案也正在逐步推進。舊縣衙中堂遺址已經挖出一堆新土,這些泥土也是寶物。今年12月2日,第十屆「世界同安聯誼會」已定回到故鄉同安舉辦,屆時將有二千多名「世界同安人」回鄉參加盛會。同安舊縣衙遺址迄今已有1086年的歷史,是古同安歷史文化之根,當今世界300多萬同安人共同鄉愁的載體。同安區長黃國彬提出將千年縣衙的泥土仿製「珠光青瓷」作為紀念品,讓海外遊子「懷土思鄉」,這是很有歷史文化創意的構想。老朽歡忭之餘,草撰了一副對聯,曾經給習近平總書記寫過「江山是人民,人民是江山」書法作品、榮獲「中國當代最具收藏價值的書畫名家」稱號的洪宗琨先生也欣然命筆。聯曰:
同安縣署千年故土 海外親人百代鄉愁
乙未年杏月 於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