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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人跳舞從清晨到日暮

發布日期:
作者: 王宏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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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學,有一種寢室非常特別,它們專為身障生設計,有獨立衛浴、冷氣與專用步道,以利便行,被稱作「自強寢室」。偶然機緣下,2014年仲夏之夜,我被分配到51201號的自強寢室,負責協助照顧這些學生。長期相處下來,發現:原來雙目失明的人,是可以擁有天堂的。
世界上沒有人可以比他們更敏銳,更沉迷於一人世界,因為他們可以用觸覺來啟迪心靈,讓心靈帶他們去瞭解浩瀚的周遭,譜出一段生動的奏章。他們小心翼翼的用心去體驗生活。書桌、椅子、門窗、浴室,房間四處都印上千萬遍指紋,然後溫煦的猜測,照著自己腳步,一步一步向前走,處在屬於自己熟悉的空間裡。而生命和時光往往就在食指之間過濾,並用心眝藏起來。
失明的人和我們或許有絲丁點的不同。早晨校園的蟲鳴鳥叫,他聽到的很可能是溪頭漲綠,陌上飛花;而夜裡鶯啼聲,他則彷彿置身在山窮水綠湖岸旁。試想那將是多麼美麗而安靜的人生。每天重複同樣的工作,在萬丈思縷中,找出蛛絲馬跡,毫不倦怠的開拓。而各式各樣的勞作,卻沒有人有辦法取代他,他將是獨一無二的活在自己世界裡。
有這麼一個人曾經讓他懷念,卻始終不能見面。在他的心裡,這位思慕對象是高矮胖瘦,宛如遠處吹來的風影般,神秘到無法觸摸。寂靜的夜裡,有幾次肚子餓到想走出房門買宵夜,卻又臨陣止步,停坐在書桌前昏暗日光燈下。他的孤獨讓我感到生命的張力,他的孤獨讓我感到外型之下更深層的東西。
我是一個獨行俠,看書總是一人,用餐也是一人,不喜歡呼朋引伴、成群結隊活在豬朋狗友喧鬧的圈子裡,因此集體遊玩也看不到我身影,孤獨苦幹與我畫上等號。其實一個人獨處挺美好,能天馬行空著的去想像,未來該怎刻劃出一份精彩而富足的生活。當然,這必須要有一開闊的胸襟,才有辦法滋生出林林種種各式各樣的聯想,充實我的創作,健全我的理想。然而這種開闊的心境,非但能容忍我思考,且能戰勝黑夜,帶給我的力量。因此經常陶醉在這種寂靜黑暗寂寞的夜裡,並觀察別人的言行,獨自漫步在鄉間小林,仔細咀嚼周遭人事物,進而發展成更深一層的孤獨。
逐漸的遠離喧囂的人群,雖難以道清緣由,然而我卻習慣了,且樂此不疲。每個月的最後一天就是圖書館排研究室的日子,整整有一年了,在這間研究室徜徉在書海,如飢似渴的閱讀,每天奔走在圖書館裡213研究室以及書店,書架上排排的擺滿剛上架的新書,讓我感到知識攝取的不足與殘缺。於是我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要懂得學會認識自己,利用有限的時間充實知識,建設精神上的家園。我們只會運用狹隘的視野,有限的知識,去理解世界萬物,畫地自圓,渺小的可憐。所幸「閱讀」可以提供瞭解先哲的機會,頓悟生活,以達精神上的強壯。讓細數的人生從短淺視線,拉大到更遙遠廣闊的地方,心靈經歷著嬗變與昇華而達修身之境。
一直很喜歡三毛的文章,她的作品包括:《撒哈拉的故事》、《雨季不再來》《萬水千山走遍》《鬧學記》等。作家楊照是這麼評論三毛的:「三毛寫的撒哈拉和迦納利群島,是不折不扣的傳奇故事…三毛替讀者打造了一種真實的夢幻幸福…三毛成了台灣幸福想像的象徵。三毛的存在不只克服了陳平的痛苦悲鬱,甚至進而克服了整個台灣的痛苦壓抑。…當她化身三毛寫文章時,始終樂觀、勇敢、機智、好客、多情,…但放下筆後,那悲觀憂鬱的另一個自我,卻沒有能真正被排除、取消…。」我想,像三毛這麼純真的女性,她是不能忍受虛假做作的,但她書寫的文字卻散發出一種獨特成熟女性的寬容。這樣子的人,應該是從「獨行」當中享受孤獨才得以開發出來的,因為只有在一個人的時候,才能憑藉著自己的情愫,品味出周圍的安謐。
其實一個人生活挺好的,能讓我體會到「靜」的美感。有時在靜當中,反而能聽到時間的跫音,相較於塵囂的生活,人多反而不適,人與人的對話,言語中夾雜著火藥,行為中瀰漫著張揚,那是犯了自我膨脹的毛病。一但自身獨處之後,你自然會發現,讓心靈放牧,就能與周遭融入與相惜。
很多時候一天時間匆匆流過,迎來的就是一人世界,身居在書卷滿室的研究室裡,讓心擱淺,練就能力來抵抗外欲,就跟自強寢室雙目失明的身障生一樣,獨自一個人,送走了夕陽,迎來了晚霞,就像歌手張惠妹唱的一首歌〈一個人跳舞〉意境一樣:「思緒整夜翻覆,暗夜四面圍堵,停也停不住尋找一個去處,回頭也只是一團迷霧,你早已切斷了這條愛的線路,我卻傻傻在遊戲中追逐,我一個人跳舞,從清晨到日暮,散了算了吧,再也不想他,就回到最初我一個人跳舞,從清晨到日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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