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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情穿越了時空

發布日期:
作者: 詠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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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當我走過歲月
向晚時分,我看見那位撿拾石子扔向遠方的女童,蹦蹦跳跳,她每一天都過得無憂無慮,尚未入學只識得幾個字,看不懂故事書,卻能聆聽錄音帶故事,倒背如流,她是五歲的我。
我看見落英繽紛點綴翻飛髮絲的洋裝女子,她踏百花而來,一身春日的香氣,帶著夕陽西下的歸雁山居,為這片煙霧飄渺注入柔情的溫度,她是十五歲的我。
我看見用詩句乾杯,醉著心中比黃花瘦的自己,冬夜裡舉著羊毛筆,研淚水為墨,繪著一幅「遠山霜凝露」圖,從容不迫的灑脫,說明當年與姐姐生離死別的平靜。
我看見二十歲的自己、二十五歲的自己;三十五歲的自己,她們一個一個從我身邊走過,笑聲愈來愈尖銳,天地間彷彿跟著震動起來,腳步一路震撼,一直走入樹影的晚風中。
月光升起的時候,變成了一場夢。
中年的我,此刻站在春雨的汐止山中,仰頭看著青翠的山,因為與從前的自己共同歡笑,也就一同分享了彼此的記憶。在歲月中已經消失的純真,在回憶裡堅毅的存活,這些淡去色澤的畫面,從童年到中年的緣分與悲歡離合,是那麼有福氣地躲過天災人禍,仍能心懷詩意與浪漫,在盛裝打扮中柔情著優雅。
春季的汐止雨微涼,我彷彿可以與從前的自己,一一久別重逢。
之二、山中寶藏,藝術果實
不知道是不是靠山的緣故,水氣成了霸占地形的氣候,如今,汐止暖化的四季天色之中,仍有雲朵留戀徘徊,宛如雨季無窮的慾望。靠山的城市地質獨厚,因此,可以吟詩,或許,也適合浪漫,許多文人雅士看見青山,就覺得應該寫一首自己心靈的小詩。
小時候,我的假日幾乎都在山中結束,父親用計程車開出方向,再抵達目的地,地點都是親友的家,很省錢。我記得有一座近山靠軌道城市,是爸爸的好朋友居住的家鄉。爸爸常去找朋友聊天,夏天玩牌,冬天待得晚了便留下在他家喝酒或吃飯,寒冷的氣候還會搭配熱薑絲雞湯。幾年之後爸爸和朋友為錢吵架,反目成仇,於是,鐵軌的山走入回憶,與玩牌的聲音一起,深深塵封了。
之後的很多年假日,爸爸只開車去外婆的山或阿姨家的海遊玩。外婆的山中沒有火車與鐵軌,但有許多水果樹,不同種類也有著不同的形狀與顏色,老人家彷彿用四季當畫筆,塗繪一棵棵飽滿的果樹,充滿藝術感。「來摘蓮霧啊,剛成熟正好吃。」外婆說。
那個年頭,一棵樹夥著一棵樹排列而成的山已經愈來愈少了,都市更新與土地開發破壞了天地間的原貌。而以山為家生存的人,也十分稀少了。於是我總覺得,水果樹,是山贈與人們的寶藏。
外婆口中的熟紅蓮霧,成群結隊的掛在樹上,沉甸甸的,壓低了下垂的枝枒,我和媽媽站在樹下,打量適合摘採的角度,那些小巧可愛的果實,正好可以讓全家人當三餐飯後的小點心,或是補充水分的零嘴。跟同伴玩探險遊戲時,我隨身攜帶的是當季豐收,山中盛產的一粒果實,又香又甜的果肉,入口即化的綿密味蕾,以及那風吹雨打般的沁涼,咬一口,彷彿吃下一座山脈。遊戲裡又累又渴的玩伴走過來,向我分享著一起吃,到現在我還記得當時的驕傲與炫耀。
「到汐止去,就是要走向山中寫一首心靈的詩。」這是山給我長期以來的心得:「它不見得好玩,只是靜謐。」我有時候會對朋友補充說明:「走入山中去感受吧!」
到了汐止,由畫出座標站名的地圖帶領我們初來乍到的腳步,抵達「拱北殿」。水果樹呢!我抬頭仰望著纍纍果實,想起了慈祥的外婆。野生水果樹並不多見,也不能亂摘,吃水果還是買的比較快。
我也察覺到自己愈大,拍照動機愈是超越對水果樹的興趣。
之三、只在此山中
拱北殿坐立在山中,綠樹濃蔭圍繞,生長變色植物─楓樹。青葉、紅葉、黃葉,目不暇給,雖是以不開花結果的樹為主要,但,只要到了對的季節,那些繽紛色彩的葉片,多半都能美得無悔了,敗興的時候自然也是有的,月份挑選格外重要。外地遊客相當多,人們的笑語聲此起彼落,熱鬧滾滾,相機在此有了重要任務,只見那一閃一閃的燈光,亮在林間深處,按下自己想要的快門。人影不好捕捉,臨時晃動、眨眼;攝影師搖頭,換個樣子再按下快門,就這麼拍過來拍過去,旁觀著圍一圈,也不知道是好奇還是在看美麗的「麻豆」。當告一個段落,換場地,攝影師與麻豆都鬆弛的露出笑容,圍觀者也露出歡愉的表情,一哄而散。
進入山中,離開山中,是風景區遊客給人的最大觀感。我不禁想像,在這小小的板塊本身,有個看不見的力量,捧住地表上一切的動植物,談笑風生、鳥語花香,日以繼夜。
一大叢一大叢綠草,各種形狀與氣味,安分守己等候知己來「松下問童子,言師採藥去。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賈島的尋隱者不遇,是這樣說的。
汐止當然沒有那麼多的專業藥草,但是,那樣的色澤、形狀、碧綠綿延,確實平鋪一條又一條不知處的草徑,很容易有迷宮感覺。只是,此處多以石階規畫,許是廟宇所致,耳聞誦經聲,行走其中,清幽平靜下,心靈便能呈一片祥和。
記得多年前,我們曾去不同的山間廟宇,在一間古色古香的小亭歇腳,灰黑色積雲立刻送下大雨。母親與友人拿出簡易瓦斯爐煮水泡茶喝,閒話家常,論起的話題,是母親熟悉的人事物,而我對那些話題沒興趣,只想拍幾張帶點迷濛感卻不模糊的山景,母親推來一杯熱茶:「那妳別跑太遠。」
走下階梯,避開青苔路,濕漉漉的石子路不易行走,還是住在都市好,柏油路面較穩當;沒有那麼多的青草迷宮,也就少了「不知處」的恐懼。
我沒跑太遠,拿起相機,姐姐說:「拍山的蜿蜒吧。」我隨意的按了按快門,變色植物的顏色層層疊疊,我選了蘆葦,像夕陽下熟香的麥穗。「蹲低點換個角度,小野花也能很壯闊,要不然太沒創意了。」姐姐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每一句都像在指點迷津,我記得她指向溪流的瀑布打比方:「由下往上或平行的拍攝都有難度,居高臨下挺剛好。」
於是,我邁開了腳步,走過溪流,打那山的輪廓而來,停下腳步,忽然,有一種跋山涉水的榮耀,像穿越時空隧道一般,走到了此時此刻的拱北殿。我帶著年輕的喜悅,踏著中年的腳步,接著,便是獨自的拍攝,沒有外婆,沒有父親,也沒有姐姐了。我知道,他們已經過世很多年,現在,即使一個人,也要勇敢邁出下一個步伐。當鏡頭繞過山的身體,才清楚的意識到,已經有十七年沒爬山,拍過照片了。
之四、只剩自己的心靈詩
小時候比較險惡的天候,戶外不能待的,就會坐在外婆家的窗邊看向遠方。每次下雨,便會湧霧,姐姐陪著我望向遠方。山巒的輪廓冷冷的,空氣也冷冷的,隨著草木樹叢凹凸的曲線,四處遊走,像漲潮的白浪。
姐姐在扉頁裡用落花落葉壓成一幅畫,再用筆提首詩。二十歲的時候,我走出戶外來到姐姐治病居住的醫院,她全身插滿管子,靠呼吸器維生,我想著:「那是她生命的指數嗎?」儀器的冰涼曲線圖舞動著那似霧色的白浪,漲潮在我悲傷的瞳中,忽然引起一陣奇異的感受,心臟懸虛著一顆神經球,直直掉落。
那似乎是頭一次,我意識到自己的緣分,有些變化了。從那以後,我再也沒回山中拍過照片。
如果姐姐將每一次風雨打下的每一朵花葉都提一首自己的詩詞留下,呈現出來春花、夏草、秋楓、冬梅……我們就能體會歲月是怎樣增長了我們的柔情,那會不會是一本現代版的「唐詩」或「宋詞」?壓印在成長過程的花與葉當然都已經不存在了,連那本小小的筆記扉頁也早已消失。
當我居高臨下取景的時候,景點並不在理想範圍內,尤其是拍流水時,細長的瀑布水流並未見到,應不是個清泉石上流的地理環境吧?於是,我壓低了姿態,拍了拍壯闊的野花小草,又讓鏡頭跟隨陽光,揣測陰影的移動。
我的蘆葦天空,深秋色,染在中年的汐止山中,走出拱北殿的時候,我發現我不僅帶回了一座楓林,也找回了一首消失已久的情懷,關於獨一無二的心靈詩,無法丈量又價值連城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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