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的金門日報
民國五、六○年代時,老師們常常對著我們小朋友說:「讀報紙可以博古論今,增廣見聞。不是秀才,不出門也能知天下事」讓我印象深刻。還常常這樣鼓勵我們學生說:「有空時要多多閱讀,多看報紙,多關心國家大事,長大後報效國家,做個對國家有用的人」。也會鼓勵同學多多寫作,到報社投稿。以增加自己的寫作能力。當時推薦最多的就是「金門日報」。少年的我,那時一點感覺都沒有,不是我不愛閱讀(報紙沒有注音,閱讀起來很吃力),不關心國事(年紀太小,國家大事對我們來說太遙遠了),因為不懂的字比較多。覺得看報紙實在是太枯燥乏味了。想想:做「家事」跟「玩」遠比這重要多了。
在那個什麼都缺的年代裡,一般鄉下的農家,大人最辛苦了,除了正常的農作物外,為了要增加家庭的其他收入,通常還會飼養一些豬、雞、鴨之類的。以彌補平時的開銷。大人們整天像陀螺一樣,進進出出,不停的旋轉,四處尋找那可燃燒的材薪,(只要是可以燃燒的,大家都在搶。就連雷區裡面只要勾得到的,也不顧危險,絕不放過。)尤其颱風天更誇張,一群不怕風雨、不怕死的人,完全不顧自身的危險。風雨越大,他們越帶勁。颱風夜帶者全家大小在颱風來臨時,到那快倒塌的樹旁,顧者,就等颱風把樹摧倒,好帶回家。有時還幫樹加工,集合多人的力量,把它放倒,拖回家後再快速回現場,撿拾其他的樹枝(軍管時代砍樹是犯法,會抓去關的。所以不能亂砍樹,但樹如果是自然倒下的,就不在此規範中)。大家只是為了要照顧好家裡的(灶坑),不讓(灶坑)的火熄掉,讓人跟牲畜有一口熱的食物。那年代就這樣,真夠辛苦的。
小時候要跟者父母上山幫農,回家後要一起完成家務。我最喜歡跟媽媽在一起了,媽媽煮飯或煮豬食時,一慨由我負責點火,及照顧「灶坑」裡的材薪。我有時還會賴者媽媽,叫媽媽幫我用「灶坑」裡的餘溫,讓我悶一塊地瓜解解饞。點火前,媽媽總是叫我去隔壁雜貨店要一些舊報紙回來,做引火時用。媽媽有時候沒那麼忙時還會指者報紙問:「這是什麼報」,「報紙那張照片在說什麼」,「報紙有報我們金門什麼事嗎?」。我總是含糊其詞,(因為有一大部分的字都沒有注音都看不太懂)能混則混,媽媽也是從善如流,不怪我讀書不用心,對我識字不多也不加責備。而媽媽對金門的大大小小的事又特別有興趣,總是要我挑出「金門日報」讀給他聽。媽媽對「金門日報」刊出的每一條新聞又相當有興趣,老是問東問西的。就這樣我們母子倆用半讀、半猜、半聊天的方式完成一版報紙的解讀。這是我與「金門日報」初次的接觸。後來才知道為何媽媽這麼注意「金門日報」。喔!原來大哥初中畢業後要去「金門日報」上班。
大哥到「金門日報」上班後,由於路途遠,交通不便,並不住家裡(我們很喜歡)。大哥休假時會把一些舊的「金門日報」帶回家,做為弟妹閱讀用。除了給我們增廣見聞外,還可以給家裡做為引火用。「金門日報」在當時是我們唯一的課外讀物,(有時村子裡的叔叔伯伯們也會來家裡借報紙)。每當大哥休假回來時,我們大都躲得遠遠的,不想被大哥碰到,(大哥很討厭,老是管東管西的,什麼坐要有坐相,讀書要專心的,寫字要端正。一會兒檢查功課,一會兒要背書,簡直把我們當成進京趕考的太學生)一直等大哥上班後,顧灶坑時,才一面引火,一面看。
一個農曆過年期間,家裡忽然來了一票人(男的英俊、女的漂亮),到家裡作客。這是我們家有史以來,一次來最多客人的一次(後來每年都如此)。他們穿著時髦,舉止有禮貌。他們都在「金門日報」上班。這讓我們家大大增光,鄰居們羨慕不已。他們的穿著、舉止,讓我非常崇拜。暗暗許下長大後,以能夠到「金門日報」上班為目標。後來才知道,那些男的原來是大哥「金門日報」的結拜兄弟,女的是他們的眷屬。從此「金門日報」在我腦海中烙下深刻的印象。我是多麼的希望將來能夠跟他們一樣,一樣西裝筆挺,一樣到「金門日報」上班。而且,這種強烈的感覺,每年都會讓我悸動一下。
多年過去了,我也離開了故鄉,一度忘記了「金門日報」。如今的「金門日報」,變成我抒發心情、懷念故鄉的媒體。我沒有到「金門日報」上過班,甚至就連「金門日報」位於何處也搞不清楚。有時候,我常常在想,印象中的「金門日報」,到底有何特別處。嗯!對「金門日報」我只有一種感覺,一種很特殊的感覺。他從引火的材料變成課外讀物又變成理想的職業…。如今是金門人精神的食糧,相信還會繼續很久。
※後記,今年的清明節,掃完墓,閒來無事。騎者摩托車往成功海邊走,經過陳景蘭洋樓(官兵休假中心),一進門對面的招牌吸引了我,上書「金門日報」。喔!原來「金門日報」就在這裡,一時讓我驚喜交加。也讓我的腦海,慢慢又浮現兒時的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