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似曾相識
這天,7月6日。金門的天空微灰色中帶點濕潤感,我,一位在金門讀大學的台中年輕人,獨自一個人背起黑色大包包往金門尚義機場的出口走去,這條路線似曾相識,思緒拉回一年前的我走這條路時,是一位正要上大學的青澀少年,但是不過短短一年時間過去,我又再次走上這條路。隨著出口的自動門開啟,每次踏出的那一步都有不同的目的,而此行的目的並不是來當學生,也不是來當觀光客,更不是來挑戰金門馬拉松……我是來當兵的。
由於太快的身分轉變,我一時之間無法坦然面對,我曾經暗自抱怨老天給我的時間安排不對,也曾懷疑到底是誰幫我按下快轉的按鈕使我一瞬間從原本的教室脫離出來,好似突然誤闖入時間蟲洞中頃刻間我便要面對每個男人都須面對的時刻,此時的我不是我,我已陷入混亂當中猶如陷入時間的迷魂陣中無法自拔,想在瞬間脫離更是不可能的事,「先生,你的咖啡好了,謝謝光臨。」超商店員親切地對我說,「謝謝」我禮貌地回道。握著手中的咖啡,暫時拋開思緒,此次我走向出口,隨意攔了一台計程車便準備向軍營報到。
我當然知道中華民國憲法明定當兵是每個中華民國男性公民所應盡的義務,可是人性總是如此,面對自己完全不熟悉的事物自然會感到不安與憂慮,我正是如此,「少年仔,你是來做兵的喔」看著我整顆新鮮的光頭司機大哥邊開車邊問我,「對啊」我順口回道,「阿你怎麼會在金門當兵,你看起來不像金門人耶」司機大哥又問道,「沒有啦,因為我在這邊讀大學戶籍也跟著遷過來所以也就在金門當兵」我邊看著窗外邊回道。「聽說你們現在只當四個月喔,你們這代還真幸運,哪像我們這代都要當兩三年」司機大哥邊笑邊說,「呵呵對啊」我擠出笑容回道,之後車上的對話又切回寧靜直到軍營的大門聳立在我眼前為止。
對於軍隊的印象大都來自「報告班長」諸如此類的電影或是來自家中長輩的軍中故事,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聽說而已,最常聽的絕對不超過班長多機車、學長欺負學弟、學弟打學長、士官長沒人敢惹、洞洞幾號床出過事、哪間庫房有阿飄學長等……對我來說像是一篇篇故事那麼的神祕、那麼的神奇以及那一點的懼怕,深怕自己會是其中一個倒楣鬼,唉!多說無益,站在我眼前的是安全士官。
「包包有任何違禁品的全部拿出來!如果被我發現你們假也別放了!」,安全士官對我們嚴厲疾聲地說著,我乃平凡之人自然便不會帶什麼違禁品,因此很快通過檢查直驅而入至我將待一段時間的國軍教育訓練所……哈哈哈我心裡不知該笑還是難過……。
其實說實在的,我的心情是五味雜陳酸甜苦辣鹹都有,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先說害怕的,我害怕自己變成老鼠屎,變成連上長官眼中的天兵、同袍唾棄的對象,苦差最多的人,負面思想一直衝上我的腦門,所以一剛開始真的很難適應,我也就因此長達一個禮拜的時間無法在深夜和周公好好下棋,只能在似睡似醒的狀態下迎接剛劃在部隊上空的第一道陽光,伴隨著班長「洞五三洞部隊起床」的固定鬧鐘而起,對,相信「洞五三洞部隊起床」是每個當過兵的男人共同回憶的一部分,那熟悉的鬧鈴絕對比市售的任何一款鬧鐘都還要有用哈哈……;再來說期待的部分,說真的,來金門當兵是讓我覺得又開心又驕傲,因為金門是中華民國防守的最前線,是固守家園最重要的所在,保衛金門等於保全台閩地區人民的安全,「固若金湯,雄鎮海門」的超霸氣名稱可不是叫假的,自古以來金門便是兵家必爭之地防守之所在,明鄭時期的國姓爺便曾以此為據點來實行「反清復明」的大業,同時金門也忍受過歷次砲戰的洗禮,隨著傷瘡的復原淬煉成如今像是浴火鳳凰般不屈不撓的「金門」,因此我更期待在這座「勇猛之島」上實行我應盡的國民義務。而我便在這種奇特的矛盾感暫時登入了國軍Online。
講真的,當兵很無聊、很浪費時間,每天進行著無謂的訓練、被無謂的小事質問、作一些正常人類想都想不到的「奇事」、永遠掃不完的地,事情都繞一大圈才回到原點等各種任誰也想不到的「獨特鳥事」,不過仔細想想如果沒有這些「獨特鳥事」哪能編織成每個男人生命中最不會忘記的回憶,那種回憶好像在吃整人糖一樣剛開始酸到想撞牆,可是最後的甜卻讓你一直回味,縱然我只當四個月,不過這段回憶就算我的人生路途走完我還是會深深記得,如同烙印在我腦海中想忘都忘不掉,這一切就是那麼的微妙,言語筆墨都難以精準形容,當下很想脫離,可是事後卻會一直回味當下,只能說這段回憶太特別了,誰說當兵就只有這些鳥事?其實大家都默默地學會忍耐,學會看開,學會如何面對與自己不熟悉的人事物進而坦然面對接受他,雖然三字經常常掛嘴邊抱怨東抱怨西,不過還是接受它並且熬過去了,我們不知不覺讓自己度過了自己不願面對的環境,我想這大概是這個回憶最迷人的地方吧!難怪當完兵才是從男孩變成男人的重要轉捩點,因為我們都學會「忍耐」。
說著、想著、罵著、算著總算退伍了!沒錯退伍了,此時此刻比中樂透還開心,沒有什麼可以跟拿到退伍令的那一刻相提並論,因為沒有什麼是真的只有這個時刻才是真的!男人最開心的時刻莫過於此,但我知道這一切都只是剛開始而已,因為所有的挑戰都在軍營大門外等著你去扛下,這才是最重要的。哈哈,不過當換下迷彩換上我的黑色PLAYBOY的那一瞬間,我真的笑了,而且是發自內心最開心的笑。
這條路線似曾相識,我背起我的黑色大背包,準備登機回家,隨著飛機緩緩升空融在雲海中時,我往下方的金門島看了一眼,沒錯!這座充滿回憶的島嶼我一定會再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