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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寂歲月

發布日期:
作者: 陌上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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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城市遊魂
 站立這座港都大城街頭,摩天巨廈環抱的街衢上,陽光篩落整座城市,卻覓不著身影!一具遊魂:遊走於城市邊緣;茫茫人海亂流當中!
二十世紀中葉,整座大城仍屬於工業城鎮的年代,空氣中布滿汙濁的氣味!愛河,仍然是一條大臭水溝的時代!城市已然被臭名為文化沙漠。
年輕的遊魂悄然進駐城市的邊陲,當時,是一名出賣勞力的造船工!
遊魂一再出走;浪跡城市角落,安定下來時,心靈已經傷痕累累!懷抱傷痛的心情,遊魂雖仍遊走卻不再出走。遊走還有返回的時候;出走將如斷線風箏一去不復返!
遊魂不只一次出現在多叉路口,這裡在三分之一世紀前,曾經矗立過跨騎馬匹的威權銅像,在一次次的民主浪潮席捲之後,威權已然走入歷史;銅像早已成為人們消失的記憶!
令人恐懼的強人時代既經解除;城市的輝煌啟開序幕,黑暗逐漸褪去的夜晚;光明普照的都城成為市民稱頌的焦點,這座南方第一大港都,終於成為世人心目中的宜居城市,原住民與有榮焉的同時;作為都市遊人一員的遊魂,卻要開始逃離這個自己曾經窩居四分之一世紀的所在;再下來浪跡的腳步將踏向何方?是個難解的習題,但,肯定未來的歲月仍將是一片混沌。這,是標準的都市遊魂命運嗎?
如果說:這是宿命?則一甲子前的哇哇落地,便已注定一世的命運,往後,都市多了一條遊魂,常常忘記歸家的路如何走?
都市裡,車水馬龍的路陣中,遊魂猶如迷途的羔羊,再也找不著領頭的母親,從此,大家都可以經常看到孤獨的遊魂,在車河裡泅泳…。
山城·故鄉遊魂
 「媽媽,我的故鄉在哪裡?」媽媽站在遙遠的地方,拿著手帕在飛舞,遊魂站在風中用淒厲的聲音呼喚。突然,媽媽的影子遠颺,醒來,是一場揮汗淋漓的夢,曾經是美夢;後來變噩夢……。夢,綿綿密密糾纏著山鄉度日的遊魂。
永遠得不到正確答案,一個人的時候他曾經高聲吶喊,得到的答案是比淒聲吶喊還更嚴酷的沉默,這,就是他所要得到的答案嗎?還有誰可以問?他自問,卻不敢自答。他的生命中永遠孤單時居多,他一個,已經成仙;免去塵俗煩憂的算卜之士的朋友告訴過他:「這是你前世今生的果業!」
本來,他可以不向命運妥協,他曾經立誓:要做一個思想正面的人。
於是,決定暫別都市紅塵,在車河馬龍中迷失了方向;找不著領頭的母親之後,他歸回故里,天地間,有一種聲音不只一次地告訴他:「你的母親在故鄉、你的母親在故鄉等待你。」
猶如醍醐灌頂,在惡夢中驚醒的他,終於找到了答案般的興奮,於是,山城多了一條遊魂,在母親眼前東晃晃;西逛逛。
找著母親之後,遊魂成天守住母親,生怕寂靜的山林比城市的車水馬龍更無法駕馭!心裡成天慌慌張張的一如無主遊魂,這時候,他比在城市生活時更慘!在城市時,三天兩頭他會遊蕩到幾個因緣於文學關係,而經常聚談的好友那兒,談談哲學、談談文學、談談身邊瑣事,大部份時候也談時事;他們也不吝談政治,經常,罵得比名嘴還兇悍。
那是在城市時的瀟灑,如今,只有一個母親是他的唯一聽眾,這個聽眾,有她獨特的觀點,因為她現職是一位國民黨籍里長屬下的鄰長,雖然,只是一個每個月看一份免費報紙的鄰長。但,她仍視之為神聖的職務,這個鄰長擔任下來就是二十幾年,如今她年老力衰了,一直想要退下來;讓「賢」給其他人。所以,在她擔任這神聖職務期間,她絕對不與她的子孫們聊政治,當然,這也包括他這個回鄉的孤寂遊魂。
職是,他在山城的日子,形如孤魂野鬼;猶如一隻孤獨在草原噬草的老羊,這時候,不用領頭羊帶路,他仍可以從從容容地循路而回,歸去那暫住的寓所,這個家,是他同胞弟弟一家人的溫暖窩。
母親,是遊魂的母羊,母羊不再領頭,但,母羊仍盡心盡力地照顧小羊。遊魂感應到「母羊老矣!」他不祇一次要求母親,將重擔卸除仔肩。然而,母親鄭重告誡:「我做我該做的事,我現在是在盡一己之力作還人家。」後來,他搞懂了,這個人家,是弟弟的全家。至於作還,就是她不希望自己在弟弟家白吃白住,母親的此一思想,深刻影響了他這個漂泊靈魂的內心深處,自己是不是也要以母親為榜樣,所以,他盡量在弟弟的家中付出勞力。
直到母親有天,義正詞嚴地正色告訴他:「你要正面去面對自己的老年生涯!不能老是守在這裡。」這時,他才如瑚醍灌頂,恍然大悟!母親這陣子來在堅持的是甚麼。
於是,就是這個原因,他汲汲束裝返回都市…。
城市新遊魂
 歸來城市;重新展讀自己在故鄉歲月的心靈寫照,遊魂已經不再是遊魂,他似乎已經覓著了行止的歸宿;也是新生命的故鄉:就是這座陪伴自己度過快四十年歲月的城市,在這座城市,有太多的鄉愁;有太多對故鄉的思念。如今,夢碎故鄉,他好好正視眼前這座日漸亮麗的都城,一如他重新啟動的生命,他不要求亮麗;卻希望平實安然地度此殘生。
然而,剛歸回之初,心神猶然寄居在已經被他界定為原鄉的山城,日久他鄉為故鄉;故鄉早已變原鄉。都市,已經是他心目中的故鄉,而故鄉,遺憾變原鄉。「這並非我所願啊!」他如此喊冤。經常,夢醒時刻,他就在醒夢邊緣久久徘徊已然殘碎的夢境;深切啜泣不斷,從此,與故鄉斷裂得好淒涼啊!
獨居時代來臨,遊魂已經意識到,往後自己的生活型態,必是形單影隻,孤單,成為他生活中的新名詞。但,孤單未必使得他失去所有的朋友;以及所有社交活動,甚至,利用科技產物,如:電腦、手機、平板……等。和各界四方識與不識的朋友,做著心靈的溝通與交流。
當然,這也並非他生活的全部,他的書房擁有兩面牆的書籍,感覺孤寂時,他不希望尋找朋友談天說地,便孤獨的將自己獨鎖於書房,這一本書;那一本書的遊走於作家的精神智慧中;和作家的神交,已經是他獨居生活的一部份,而且還是大部分。
你可以想像:當一個人的時候,要如何度過每一個漫漫長夜?對於遊魂來說,是一大考驗。曾經,他拒絕所有光電科技的文明產物,認為,那會消磨他寶貴的光陰,以及讓他玩物喪志,從此淪喪心志。
所以,每一個孤獨面對的夜晚,他只得武裝起自己的思緒,將靈魂遊走於古代和現今之間,兩面牆的典籍之中,存流了多少前人的學養與智慧,當然,這其中,也有遊魂個人許多,已然走進歷史的記憶。
最是無奈的時候,遊魂只得與自己的影子,進行黯黑中的對話。經常,無聊的對話竟也併發出智慧的火花,然,那多半卻是影子深層的回應。
因此有一段時間,他潰敗的身影更形孤單,所有一切行事的章法,完全陷入空茫的混亂中,所有思緒無法集中於腦海,整個人說什麼也提不起勁兒,世界頓時停止運轉那般,使得他幾度要因此而放棄自己的人生,起先,他將之歸咎於季節變換的因素。最後,他探索原因:原來這祇不過是生命週期的原爆,那是壓抑過久的壓力釋放。
經過此一心靈折磨的魔考,遊魂的新主張昭然若揭,他在心靈深處張貼出一張公告:孤魂野放;歸期迢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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