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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沙中的日子─兼懷恩師王應通老師

發布日期:
作者: 王金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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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中三年,是一段刻骨銘心,永難忘懷的日子,同學之間相處融洽,真誠相待;老師的殷殷教誨,指點迷津,關懷照顧,無微不至,更令人永誌難忘。
回憶創校伊始,蓽路藍縷,刻苦自勵,互助互勉,渡過艱難辛苦的歲月,自有一番深厚的革命情感。年少情懷總是詩,相對於小學時代的懵懵懂懂,年幼無知,高中三年的嚴謹刻板,緊張繁忙,大學時期的浪漫鬆散,悠遊自在,三年的沙中生活,最是有情有味,奮發上進,像初升的旭日,帶來陽光和溫暖,照亮我生命的旅程,為我的未來奠下良好的根基。
民國五十四年,我從開瑄國小畢業,正慶幸九年國民義務教育在金門地區先行實驗,同年畢業的學生不必參加聯考,直接上國中。金門五個鄉鎮各擁有一所國中,我家在中蘭村,沙中應是最近最方便的學校,可是那時候卻屬金湖學區,必須去湖中就讀。我和同村的陳篤慶、蔡錦泉、蔡玉霞四人,每天早上很早起來相約走一段山路,經過頂蘭金剛寺、太武山下的戰車營區、水壩大橋、一路磨蹭,約半個小時才到達圓環國父銅像處等車,這段路走了一個多月,後來獲准轉學沙中,去沙美的站牌就在村口,公車一小時一班,上下學方便多了。
當時五所國中,只有金城國中有校舍,其他國中都還在規劃興建中,為了提早施行九年國教,金門成了實驗區,當我們慶幸不用考試就可以上國中,實際上我們只是一群茫然無知的白老鼠,在一切都尚未完備時就被逼上路。
沙中在那裡?那時是借用金沙國小的教室上課,在目前加油站的對面金沙鎮公所舊址。由於校舍太小,小學改上半天課,金寧學區也被編配到沙中,因為校舍正在興建,尚未完工,無處上課,我轉學到沙中,和金寧地區的同學編在同一班。
每天早上,搭同一班公車去學校,把破舊的老爺公車,擠得水泄不通,像沙丁魚似的。那時環島北路正在修建,從金城往沙美的方向,快到金沙橋之前有一座小石頭山,軍方把花崗石炸開,鋪上水泥,路面卻不是很平坦,公車行經該處,會突然向右傾斜,起先大家被嚇到,以為出了什麼事,得知其中原委,也就無所畏懼,在擁擠鬱悶的車廂裡,感覺無聊,當汽車行經這段路時,同學群起唱和,齊聲高喊「1.2.3」,果然話聲剛落,車身隨著傾陷,同學在車內爆笑鼓譟,每天早上路過這段總會引發一陣小小騷動,在無聊之中引以為樂。
同年底,結束寄人籬下的日子,校舍蓋好了,興沖沖的搬到新的校區,正是寒冬十二月的天氣,迎接我們的是呼呼的北風和逼人的寒氣,學校沒有圍牆,四周空蕩蕩,校園內到處坑坑洞洞,一片荒蕪,晴天時黃沙滾滾,雨天時水窪處處,尚未植栽綠化,一片光禿禿的景象。學校利用自習課、體育課或星期六下午,常動員學生鏟土填地、勞動服務,栽植花木,澆水種草皮,長期的努力,才讓這連校門都沒有的校園有了一點綠意和生機,我們倘佯其中,渡過美好的青春歲月。
在沒有運動設施的校園內,上體育課時,常跑到大菜宅張文帝洋樓前的籃球場打球,後來在校園內架設了一座臨時籃球場,沒鋪水泥,比賽時才用白灰劃線,平時我們就在泥土地上打排球、籃球,打完球後滿身臭汗,灰頭土臉。下學期舉辦籃球比賽,我那時候身材較高,又有籃球底子,擔任先發主將,領導球隊殺出重圍,獲得全校冠軍,並被選上校隊(其實那時全校只有二百多人,四、五班而已)。
導師洗應全老師對我另眼看待,大加讚賞,在班上我是班長,加入籃球隊,我成了籃球隊長,功課成績也不錯,總是名列前茅,學校的各項比賽,都會派我去參加,諸如:演講、作文、書法各項比賽,雖然成績不是頂尖,但也偶有得名,此時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只要敢出去比賽,就有機會得名,後來學校舉辦模範生選舉,老師推派我去參選,竟然獲得高票當選,俟後又獲得全縣模範青年表揚,政委會秘書長吳寶華親自頒贈獎狀乙紙,實感榮幸備至。
一個來自鄉下的小孩,其實是沒有什麼能力,也沒有什麼天份的,只是老實憨厚的個性,讓師長們對我很有好感,很多老師有事會找我幫忙,上課寫黑板、要印講義刻鋼版,這些都是常做的事,有些事從做中去學,做多了,累積經驗,你就會比別人做得更好,生活是在不斷學習中累積成長的。
處在清貧年代,生活拮据,中午學校沒有營養午餐吃,各自回家或外食自理,我們班都是來自偏遠鄉下的學生,路途遙遠,中午不可能回家,只有外出覓食。那時候的沙美,金沙戲院和前面兩排新的店面,博愛街都已蓋好,人潮不斷,熱鬧滾滾,老街也還有一點人氣,書店、理髮店、小吃店、雜貨店、家具行、棺材店都有,還有一家賣餛飩的,聽說經國先生曾蒞臨光顧,是未來的總統,我們那時只知道總統都姓蔣,總統生日有壽桃可吃,早上很早起來遊行、呼口號。「三年備戰,五年反攻」,隨時準備反攻大陸。
有一陣子,每天中午就在老街覓食,通常是買個包子或饅頭果腹,後來有人邀約一起向附近的部隊搭伙,訂一人份,兩人吃,借用老街上一棟沒人住的舊洋樓,和班上來自金寧鄉的同學一起搭伙用餐,經濟又實惠,直到第二年,他們返回新建的寧中校園。
二年級時,重新編班,我被編到忠班,導師是王應通老師,金沙何厝人,畢業於成功大學中文系,那時本地老師不多,很多是台灣來的,也有在金門當兵,臨時借調來學校上課的預官大專生,或是從軍中退下來的老北阿。
應通老師高大英挺,溫文儒雅,講話輕聲細氣,不慍不怒,一副古代書生的模樣。老師在大學時,受教於蘇雪林教授,對新文藝這個區塊頗多涉獵,受到老師影響,我對國文產生強烈的興趣,除了背誦古代詩詞,還常閱讀老師引介的文藝書刊,像讀者文摘、中副選集,還有很多大陸來台的軍中作家,懷鄉憶舊的作品,像滾滾遼河、藍與黑、賭國仇城、北大荒、廢園舊事--老師鼓勵我們要多看書,多寫作,張國禎、黃龍泉、陳清波、陳滄海--班上很多同學對藝文很有興趣,都是受到老師的鼓勵和影響。我當時沉迷於課外讀物,嚮往東北白山黑水、冰天雪地的情景、蒙古草原、塞外風光、萬里馳馬的豪壯、新疆沙漠遼闊、萬里孤煙的悲切,夢想有一天反攻大陸,一定要去塞外漠北,悠遊自在的過生活。
可是理想和現實是有一段距離的,年輕時的想法只是一時的浪漫,其實那時傻呼呼的,有一次老師叫我幫他寄信,拿十塊錢給我,叫我買郵票貼上,再放進郵筒裡,那時一張莒光樓的郵票是八角,我買十元共十二張還有餘,當我把郵票貼上去後,正面已經貼不下,我問行員可不可以貼到後面,他說可以,我把剩餘的郵票貼到後面,投入郵筒,輕鬆自在的走回學校,過一會兒,老師來問我信寄了沒?我說:「寄了!」他說:「那剩下的錢呢!」畢竟那時十元不是一個小數目,我說:「都買郵票貼上去了。」老師一臉錯愕,我看他行色匆匆趕往郵局,請行員把那投遞的信件取出來,才了結了一場尷尬的鬧劇。那時候很多人交筆友,寫情書,我竟然連寄信都不會。班上是男女合班,可是碰到女生我還是避之唯恐不及,和女生講話都會臉紅心跳,聽說當時沙中還有校園美女,比我們晚一屆,被稱為沙中三小:張紅緞、江梅影、張瓊珊,或許還有更多,只是如今已時過境遷,美人遲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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