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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記憶中的中山林

發布日期:
作者: 蘇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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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和朋友相約於中山林喝咖啡敘舊,就在步行經過自行車故事館時,偶然瞥見刻著「中山紀念林」的石碑,被重新矗立於中山林入口處,回到它「原來的位置」上。我會強調「原來的位置」,是因為中山林創立之初,這石碑便位於該處,但不知從何時開始,竟被遺忘在停車場的角落,幾乎淹沒於樹林藤蔓之中,似乎沒有多少人記得它曾經擁有過的繁華。如今它又「重見天日」,也喚醒我童年記憶中的中山林,那一個被我暱稱為「第一代的中山林」。
中山林全名為「中山紀念林」,在七○年代初期開放供民眾遊憩時,園區正門口的牌坊上還大大的寫著「中山育樂中心」幾個字。猶記得當時須先購買十元的票券方可入園賞玩,票根背面印著園區導覽圖,讓遊客可以在偌大的園區中按圖索驥才不會迷路。但在若干年後,這個入園收費的規定漸漸廢除,讓縣民玩得更輕鬆自在無負擔。
第一代的中山林規模較現今中山林的佔地為小,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園區規劃有野外劇場、溜冰場、體能鍛鍊區、烤肉區、射箭場、野餐區、露營區、荷花池、植物溫室、孔雀園、三友園等設施,並大量採用原木施作,保留原木色彩,充滿質樸自然的風貌;園區內林木繁盛,蔥籠蓊鬱,百花盛開,奼紫嫣紅,藍天白雲,小橋流水,處處是風景。這座中山林可說是當時縣民遊憩的當紅炸子雞,更是身為後浦居民的我的美麗後花園。
在交通不發達的戰地政務時期,從後浦到雙乳山的遊玩行程,對我來說可是「生命中的大代誌」。我大多和家族親戚相伴出遊,由小舅舅出動兩台大貨車,把一群大人、小孩當仔豬一般的塞在後座的貨運區,大伙御風而行,心情飛揚;或一家六口分騎兩台摩托車,前胸貼後背,帶著兩鍋媽媽一早做的炒飯野餐去,溫馨且低調。
印象中,走過牌坊下的寬廣水泥路就算進入中山林了,夾道除了高聳挺直的濕地松外,還有綠叢中的扶桑花,阿武表哥總是喜歡挑選幾朵鮮豔欲滴的扶桑花,撥開花瓣後抽出雌蕊吸吮花蜜,看他一臉陶醉的享受模樣,讓害怕吸到螞蟻的我相當不敢領教!
扶桑花叢後方即為體能鍛鍊區,有數座體能鍛鍊設施散落其間,溜滑梯、盪鞦韆、攀繩索、獨木橋、高低樁、仰臥起坐、單索垂降、小吊橋、軌道臺車……,小孩子單單在這一區便可耗掉半天的時間,任憑大人怎麼叫也叫不走。玩累了,可以在旁邊的牛車上、鱷魚背稍作休息。這座牛車一如其他設施的樸素風格,也是原木製成的:兩頭身材壯碩的黃牛,並駕齊驅的拉著牛車,不管車上頑皮的孩童們如何用力甩動綁在牛隻身上的粗麻繩,或是仰躺其背上,它們依然任勞任怨的堅守崗位。此時若能率先搶到鱷魚背更是樂事,此背光滑涼爽,可躺可趴,靜臥其上,聆聽松濤,清風徐徐,樹影婆娑,陽光穿透林間灑落臉龐,溫和不刺眼,這裡絕對是夏日解暑的上上之選。
體能鍛鍊區的不遠處有一個圓環,圓環中巨石纍纍,堅硬的花崗岩穩重堆疊如小山,其上安置了經國先生手持手杖的鑄像,聽說這個姿勢是經國先生於八二三砲戰期間,多次進出金門所留下的英姿之一。由於現場沒有設立「禁止攀爬」的告示,也沒有任何圍欄,因此這座小山往往成了我們必定攻佔的城池,只要領頭小子一聲令下,大家立刻七手八腳、爭先恐後的「搶灘登陸」,只是手腳不快又懼高的我,大概只能搶到中間位置,安全的倚在經國先生的腳邊。
從經國先生銅像往南走,有一座荷花池,池裡用水泥砌成幾個可供通行的石塊,精力充沛的我們一定要在石塊上跳來跑去,玩「剪刀石頭布」遊戲,有時還會低下頭來探探蝌蚪的蹤跡,欣賞水黽的水上芭蕾舞,看看誰先找到大肚魚。
往前再走幾公尺路,便是孔雀園。孔雀園裡豢養著幾隻孔雀,但我們的焦點永遠擺在美麗的公孔雀身上,一群孩子圍著大鳥籠一字排開,每次都得待到孔雀開屏才肯離開。除了孔雀以外,園區裡也養了幾隻猴子,猴子的動作與人類相似度頗高,可愛模樣總讓我們駐足良久,愈靠愈近,逼得大人們緊張的一直提醒我們要小心「潑猴」。在那個「愛牠就不要餵牠」觀念還不落實的年代,我們拿出烤肉用的吐司餵食,只要牠們伸出「可愛小手」來拿取,心裡就樂得很!直到有一次,小妹的長髮與「潑猴」有了「親密接觸」,把她惹得哇哇大哭,我們才不再覺得猴子是可愛的了。
漫步來到中山林的最深處,有一方小水池,水池上有座彎彎曲曲的木造小橋,小橋連接著兩座古樸的亭榭,亭榭裡擺著幾組供遊人休憩的原木桌椅,此處為「三友園」,以松竹梅「歲寒三友」為名。雖然這裡相當偏僻靜謐,卻是我的最愛,我愛它的樸實無華,我愛它的遺世獨立,我愛它的悠然自得。環顧立身之所,此園在濕地松的緊密包圍之中,尚有幾叢綠竹、幾株白梅點綴,微風輕拂松林間,風吹樹梢聲沙沙,竹影搖曳,梅樹飄香,偶爾還有幾隻鴿子飛來,留停於鴿架上咕咕叫。就算你我不是司馬懿,也不是諸葛亮,一樣可以坐臥深林耍心機,於談笑間用兵,彼此在楚河漢界上殺個你死我活。面對這樣的良辰美景,讓當時只是小學生的我竟能老成的感嘆:人生幾何,可以如此愜意快活!
在第一代的中山林裡,值得一提的還有烤肉區。烤肉區該如何走,我已不復記憶,但那特殊的地形卻令我畢生難忘。印象中,要進入烤肉區必須先推開一道木門,經過一段斜坡,慢慢向下深入,待視覺被一堵紅牆遮蔽時,就代表到達烤肉區啦!置身腹地狹長的烤肉區,滿園的綠暫時停歇,眼前只有一片紅及幾近九十度的峭壁,區域兩端還圍上了「禁止通行」的帶刺鐵絲網,讓這寸草不生的惡地,多了幾分神秘感。後來聽爸爸解釋,才知這片紅土蝕溝是九龍江流經金門的古河道;望著壯觀蜿蜒的河道,可以想見當時河水下切的侵蝕力道有多強大。在這裡,讓我見識到花崗片麻岩以外的金門特殊地質景觀,只可惜未能好好一探究竟。直到升上國中後,代表學校到中山林參加全縣童軍大露營,活動中的拓荒行程是「探索古河道」,我才得以開揭它的神秘面紗,一償心願。
三十年前,中山林陪伴著我長大,帶給我歡樂,它是那麼的美麗;三十年後,中山林在國家公園的整理維護下,依然美麗,但這美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美。或許該說,以前的中山林主要功能是為了提供一個觀光休憩的場所,現在的中山林以保留歷史文物遺跡為目的。不論中山林的樣貌、功能在歷史洪流裡如何改變更迭,在我的童年記憶裡,「第一代的中山林」模樣永遠都不會消逝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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