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的俗語話之十九
近年偶接旅臺陌生鄉親輾轉得知電話後來電,問我拙著「浯島情懷」何處在賣,我說未曾上架販售,七年來出了三冊「浯島情懷」,始終只送不賣,起因買書要能物超所值,值回書價,而拙著文筆粗劣,亦非大作,只是一些個人淺見、難登大雅之堂,若蒙鄉親垂青,已是幸甚!因而只有私下奉送或透過郵寄轉交。
另從網路得知:某些旅臺金門同鄉會或相關團體、個人也將拙文收錄於他們的部落格,其中以「金門的俗語話」居多,令我備感溫馨,這些家鄉的俗語話能夠引起鄉親的共鳴,串起鄉親的情誼,更是激勵我再寫下去的動力,願將近來所得奉獻出來。
◎「坐車看風景,坐船看海湧,坐飛機看天頂。」──出門旅遊,交通工具不外陸、海、空三方面,藉此三類交通工具所欣賞到的景物大相逕庭、也各異其趣,三者所見,切合事實,也是自然而然之景物,然而在取材上能搭配押韻,讓平凡之物增添了一些趣味與韻味。
◎「人若在衰,行路佮(跟)神鬼相偎;人若在旺,神鬼毋敢來捉弄。」──厄運臨頭時,連走路都會與神鬼相擦撞;運氣正旺時,神鬼避而遠之,不敢來捉弄。好運厄運,天差地遠。
◎「講話■加圇,聽話■十整。」──加圇即完整之意。人到老年,表達能力與聽力逐漸衰退,說話欠周詳,聽話不完整,經常丟三落四。
◎「嫁著跋筊漢,欲食毋討趁(賺),將被提去按;害囝無通蓋,尪某起相拍。」──嫁到好賭之徒,嗜賭如命,不思謀職,坐吃山空,連基本的棉被也拿去典當,害得子女夜間受寒,導致夫婦反目、拳頭相向。告誡女子擇偶須謹慎,男子應以家為重、以賭為戒。
◎「查甫輸筊會起■,查某輸筊會做婊。」──賭輸下場,男女反應各不相同,男子會像發瘋一般,肆無忌憚、無所不至;女子可能賣身賺錢,以還賭債。本則重在告誡人們賭博的危害。
◎「半暝報贏筊,天光輸了了。」──賭場乃高風險場所,瞬息萬變,輸贏莫測,所謂「十賭九輸」,切莫以身試賭,以免遺憾終身。
◎「汝無嫌人大跤蹄,人無嫌汝穿草鞋。」──「大跤蹄」指大腳丫子,表長相醜陋;「穿草鞋」指穿廉價鞋子,表家境清寒。即彼此各有缺憾,應互相包容,無論是姻緣或長相、財富,不要只看缺點而忽視優點。
◎「查某囝坐頭胎,查甫囝隨後來。」──重男輕女的年代,倘若頭胎生女兒,旁人便以此語相慰,希望再接再厲、生男在望。
◎「囡仔若會爬,老母著夯枷;囡仔若會行,老母著驚惶;囡仔若會走,大人跟仔拋轔斗。」──夯是以肩舉物,枷是舂擊稻穀之木器。嬰兒初生時,幾乎整日吃睡,照顧並非難事,一旦學會爬行,母親就像夯枷一般的艱苦,到了學走路跑步時,由於搖晃不穩,母親便要擔驚受怕,終日跟前隨後,寸步不離,忙得不可開交。道盡了父母照顧小孩的辛勞。
◎「勸人心頭化,搬人心頭大」──遇人爭吵,和事佬居中協調,扮演著關鍵性的角色,倘若採取勸導撫慰,雙方癥結易於化解;若是搬弄是非、火上加油,反使事態擴大、愈演愈烈。
◎「家伙分無平,拍到廿九暝。」──廿九暝即除夕夜,是家庭一團和氣、團圓圍爐的夜晚,倘若家產分配不公,兄弟將會終年吵架,永無寧日。
◎「水盤過碗會少,話盤過嘴會加。」──本則與「寄錢會少,寄話會加」意同。即指貪小便宜的人常在轉手之間動手腳竊取財物,而搬弄是非的人常在轉述之中加油添醋,使得分量變少、話意變質,二者皆非誠實可靠之人。
◎「加水加豆腐,加囝加新婦,加柴加火灰。」──豆腐以水磨豆製成,增加水量調製,豆腐自然量增,就如下面二句一樣,成比例的增加乃極自然的現象。
◎「近報在自己,遠報在子孫。」──「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日未到」,無論善惡,遲早回報,近者在己身,遠則庇蔭或禍延子孫。勉人眾善奉行,諸惡莫作。
◎「免錢菸,大喙吞。」──早年請人抽菸,乃社交禮儀,有些菸槍見到免費香菸,猶如獲至寶,大口吸食,完全置健康於不顧。以此比喻貪小失大。
◎「鬱鬱在心底,笑笑陪人禮。」──人在鬱鬱寡歡時,務必暗藏心裡,不可涉及無辜或遷怒他人;對於不相關的外人,仍應以禮相待、笑臉迎人。
◎「無話講笳籮,笳籮幾條篾。」──笳籮為民生器物,由許多篾條交錯編織而成。由於無話可聊,就拿起笳籮當話題,更無聊的還在下句,竟然算起一個笳籮有幾條篾。比喻無所事事、言不及義。
◎「一日食飽飽,算蠓帳目。」──蚊帳目是棉紗線交錯之處。算蚊帳目表示做些無意義或無聊的事,即飽食終日,無所事事。意同前則,另如「掠蝨母相咬」也近此意。
◎「大舌興講話,蹩腳興踢球。」──大舌即口吃,興是喜愛。口吃的人說話結結巴巴,卻喜愛講話;跛腳的人走路偏斜不正,卻愛踢球。二者所為,不合常理,比喻自暴其短、不知藏拙。
◎「線短■拍結,話短■相■。」──以線短之不易打結,譬喻話少之不易爭吵,一方面見證了「話多不如話少」、「言多必失」,一方面也證實了「是非只因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
◎「好話一句若璇石,歹話一句若毒藥。」──璇石即鑽石,喻其珍貴。所謂「贈人良言,勝於贈金」、「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足見說話的威力。
◎「一人一命,好歹天註定。」──人各有命,不必相比,也不必抱怨 ,命運無論好壞,上天早已註定。
◎「官府定罪三五冬,人喙定罪一世人。」──昔日官府兼有審判權,除了死刑及終身監禁外,三年五載就刑滿出獄;然而被人汙衊,如無形枷鎖,即使一輩子也洗刷不清。
◎「庄跤賺,市內食,三年做乞食;市內賺,庄跤食,三年著好額。」──就以臺北市而言,房價「所得比」高居世界前茅,市民望屋興嘆,而且生活花費貴得驚人,難怪有人說「都市居,大不易」;鄉下房價低廉、消費也省,故有此說。綜言之,如果兩處所得相同而花費懸殊,極易產生這種現象。
◎「生份好賺錢,熟悉好過年。」──生份指陌生的異地,熟悉指生長的家鄉。在異鄉工作,人地生疏,沒有人情的壓力與禮俗的包袱,開銷較省,正是打拚存錢的好地方;至於熟悉的家鄉,人情溫暖,則是過年團圓、探親訪友的好所在。
◎「西裝獻領,厝內無鼎,講話無影。」──外表穿著華麗高貴,家中卻三餐不繼 ,講話也不真實。類似「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比喻虛有其表、華而不實。
◎「大面好抹粉,大尻川好穿裙。」──大面指臉龐豐姿之女子,肌膚平滑富有光澤,只要略施薄粉,即能光彩照人、神采飛揚;而屁股豐腴之女子,穿起裙子,身材曲線,玲瓏有致,道出豐姿女子之優勢。
◎「早起探喜,下晡探死。」──探病有其時辰,時辰影響吉凶,上午探病,利於雙方,下午探病,不利彼此。這是習俗上的探病守則,勸人上午探病,皆大歡喜。
◎「洗便跤,落便船。」──以腳之洗淨譬喻一切準備就緒,隨時可以啟程。
◎「賣貨頭,卸貨尾。」──賣方開賣之初,商品物相較優、物件較齊,因而定價較高,也是商人好賺易賣的時機;賣到最後階段,品相已大不如初,經常是半賣半送。
◎「東熠無半滴,西熠走■離。」──閃電的方位關乎雨量的多寡,閃電若在東邊,則純屬空雷,滴雨不下;若在西方,則驟雨傾盆,走避不及。
◎「死豬鎮砧,歹貨鎮店。」──鎮是佔用,砧是切物之板。死豬與歹貨藉指廢棄無用之物品,比喻毫無利用價值的東西佔用了有限的空間。
◎「相罵無揀嘴,相拍無揀位。」──人在吵架時,往往失去理性,不分青紅皂白,什麼難聽的話都罵得出口,什麼重要的部位也都下得了手,完全不會考慮後果與下場。
◎「娶某前雞喙,娶某後鴨喙。」──雞嘴尖銳,比喻伶牙俐齒;鴨嘴扁平,比喻不善言詞。指男子婚前敢怒敢言,婚後不敢吭聲,前後判若兩人。
◎「目屎準飯吞。」──有冤難伸或受苦受虐,無法向人傾訴時,只好淚往肚吞,當作飯吃。
◎「青狂狗,食無屎。」──早年的狗,以吃人屎維生,以此比喻做事莽撞失序之人,容易出錯,得不到應有的報酬或成效。
◎「食人歡喜酒,賺人甘願錢。」──喝人之酒、賺人之錢,皆需對方心甘情願、樂於接受,絕非強取豪奪、強人所難。
從投稿到付梓,經常感受到旅臺鄉親的鼓勵與溫暖,他們仍然心繫金門、關懷家鄉,對於書寫金門的文章「情有獨鍾」,希望鄉親能將所知踴躍提出、分享鄉親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