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眼成熟時
聽爸爸說,他在學生時代曾向農試所要了幾棵龍眼苗株,就栽在他讀書的「草間」庭院,晨昏澆灌,期待龍眼樹長成,既可遮蔭,又有果子可吃。此事被爺爺看到,認為這是玩物喪志的行為,便順手摘除龍眼苗株。但固執的爸爸不死心,再度要來龍眼苗株種下,爺爺見著又拔起;又種下、又拔起……父子過招數回合,最終還是爸爸如了願,成功的種下新苗。如今,兩棵龍眼苗株已長得和大樹一樣高,每年盛夏時分,龍眼樹的枝條還會因結實纍纍而彎腰下墜呢!
還記得多年前的某日午餐過後,班上學生人手一把龍眼、喜孜孜地跑進教室,二話不說的把龍眼放在我桌上,說:「老師,這裡有很甜的龍眼,請你吃!」
我知道當天學校營養午餐的水果不是龍眼,而正納悶著龍眼的來處時,學生似乎知道我的心意,立刻回答:「我們沒有偷採學校的龍眼喔!這些龍眼你大可放心的吃。」
「咦!今天水果不是龍眼,你們也沒有偷採學校的果樹,老實說,龍眼哪來的?」我開始學包青天,架式十足的問起案來。
「這些龍眼是沒有人的,我們是在學校圍牆外面採的。」這群學生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七嘴八舌的辯解著。
聞言,我走向窗戶,指著窗外學校圍牆邊那個破舊小院子裡的兩棵龍眼樹,問道:「是不是那兩棵龍眼樹啊?」學生見了,紛紛點頭稱是,表示自他們有記憶以來,那間房子從沒人住過,那兩棵龍眼樹也沒人照顧,自然是「沒有人」的,所以自己嚐了甜頭,也不忘拿一些來「孝敬」老師。
確認龍眼來歷後,我故意板起臉孔說:「那兩棵龍眼樹怎麼會沒有人的?你們可知道那龍眼樹是我爸爸種的,那塊地是我家的地。如今你們偷採了我家的龍眼,還拿來給我吃,你們這樣的行為實在是太糟糕了,你們完蛋了……」
學生聽我這麼一說,嚇得趕緊討饒,直說「下次不敢了」。但儘管他們嘴巴這麼說,眼角還是藏不住笑意,他們明白老師是嚇唬他們的。瞬間,師生相視而笑,嘻嘻哈哈的圍在我的桌邊,三兩下就把堆得如小山一般的龍眼掃個精光。我靜靜地凝視著他們臉上滿足的笑容,深深覺得爸爸這兩棵龍眼樹真是種得太值得了!而後,我也同意學生在不惡意破壞的情況下可摘採食用。此話一出猶如聖旨,學生更像領了「免死金牌」般的愉悅,擁有隨時大快朵頤的特權。
幾個寒暑過去,當年這些吃著龍眼的小學生已長大,我也請調台灣多年,各自擁有一片天空。但不論時空如何轉變,我依然期待某一年的盛夏,當龍眼成熟時,我們可以再度聚首,一起在結實纍纍的龍眼樹下話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