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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的彩虹尺

發布日期:
作者: 蘇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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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兒在美國就讀小學的時間已屆一學期,時間雖然不長,卻已讓我明顯感受到些許與台灣教育的不同之處,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一把「神奇的彩虹尺」。
第一次看見這把尺,是在開學前的班級家長會中。在台灣,教育部規定班級家長會需在開學後的三週內舉行完畢,這裡卻是在開學前先召集家長,由教師向家長說明未來一學期的課程規劃及教室管理辦法,而教室管理就靠這把畫了六種顏色的尺來標記,因此我將之稱為「彩虹尺」。
彩虹尺的「遊戲規則」如下:這把木尺由上而下依序畫出綠、紫、藍、黃、橘、紅等六個色塊,並夾上標示著學生姓名的各個夾子。每天早上,學生姓名夾會夾在藍色區塊(此區塊為出發點,加一分),教師再依照學生當日表現給予評分,姓名夾會因學生學習態度認真投入與否,而分別爬升到紫色、綠色區塊,以獲得二到三分不等的加分;反之,若學生調皮搗蛋,姓名夾會落在黃色區塊,代表「警告」,不加分亦不扣分,希望藉此提醒該生要努力直追;而當姓名夾落至橘色區塊時,家長便會在當晚接到導師的「投訴電話」;假若嚴重違反教室規則、不服教師管教而落至紅色區塊時,學生會被帶至校長室,進行隔離管教,如若違規情節更為重大,則將實施停學處分,由校長通知家長領回親自管教。這個分數由導師每天記錄,至月底結算總分,學生可利用所得分數在學校的「獎品小舖」換取獎勵。
在學校中,每個班級都有一把彩虹尺,並時刻與學生同在。進行科任課程教學時,為了讓科任教師也能視學生表現而給予評分,彩虹尺會與班級學生共同「移防」。此時,由輪值小朋友執掌,並走在隊伍最前頭,領著同學們魚貫地走進科任教室,其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頗有「見此寶劍,如朕親臨」的磅礴氣勢,每個學生不得不臣服其下。
以女兒的角度來看,彩虹尺的設置是一種榮譽制度,激勵她認真學習、精益求精以獲得獎勵;但以我的角度來看,彩虹尺的存在是一個社會對教育制度的期許與配合,是學校與家庭須共同擔負的責任。也就是說,當學生因過於頑劣或重大違規被送至校長室後,家長需親自到校長室一趟,與校長溝通、了解孩子在校的行為表現,並得接受數日的「停學處分」,將孩子接回家中管教。孩子停學在家的幾日裡需有成人陪伴,若為雙薪家庭,則夫妻其中一人一定要請假陪伴,不能讓未成年的孩子單獨在家。此時父母親對孩子除了口頭訓誡外,有時也會以剝奪孩子的某些權力、對孩子實施禁足等為懲戒手段。這個明令立法的制度讓家長直接對孩子負起親職管教責任,無法逃避,也是美國社會共同遵守且認同的方式,他們普遍認為管教孩子的首要責任在家庭,而非學校,若孩子在學校無法順利的融入同儕活動,適當的「隔離管教」是必須的。
猶記得開學第一天,因不放心女兒獨自一人在陌生的環境裡是否能夠適應,而要求老師可否讓我們陪伴著她?老師當時允許,但只給我們「遠看」十分鐘的時間。此後,我們便再也沒機會踏進校園裡(美國的小學校園為封閉式的設計,若沒事先跟老師預約,是不可以隨便進出校舍的,這點與台灣有很大的不同)。老師認為女兒可以做的很好,也希望我們放手讓她去做,這就是美國所強調的「獨立」。
這一學期以來,女兒的書包裡每天只會帶回家庭作業單及作業本,偶爾再加一份老師額外給她加強的單字閃示卡外,我從來沒看過任何課本、複習卷、學習單,更因為沒有聯絡簿的關係,也從不清楚哪天會有考試,更遑論事先幫女兒複習功課以求高分了。事實上,我不是偷懶的媽媽,只是老師認為學習是學生「自己的事」,任何學習歷程都要自行探索、累積、調整、再探索,家長可以適度參與其中,但不要干預,這是讓孩子學習「負責」的機會。
基本上,美國的學校生活是平實而單調的,缺少「刺激性」,也沒有「煙硝味」,因為學校從來不舉辦任何比賽,學生每天到校就是踏實的照表操課,不用因朗讀比賽而缺課,不用因活動預演而調課,不用因籌備表演而留校……,無過多外務纏身的孩子只需把時間和精力全心全意的投注於學習中,因此學生不會被排名所惑,也不會為成績苦惱,就連每一個月發下的「成績單」,也是只有註記學生在能力指標項下所得的能力表現,而非考試的百分等級,自然也就無從產生只追求滿分的分數迷思了。
每天下午放學接到女兒時,她總是在上車後就迫不及待地和我們分享當天學校裡發生的事,看她眉飛色舞、口沫橫飛的把每件看似小事的事情描繪得生龍活虎、淋漓盡致,讓我深深感受到她十分享受學校生活的愉快情緒。
這裡的學生每天在校時間較台灣為短,每天下午二、三點便陸續有校車將學生送回社區,即便得先花半小時完成家庭作業,也還有大半個下午時光可以好好休息、發展運動或找同伴玩樂。每逢周末或假日,孩子完全不受家庭作業的羈絆,可以依照興趣盡情的參與各種活動,參觀博物館、步道健行、整理花園、組裝器具、參加球隊、滑雪騎馬、野外露營……,不需有玩到沒時間寫作業的心理負擔。父母教育子女的焦點多放在家人的相處與性情的涵養,並陪伴孩子找到自己的興趣,以適性發展。
反觀台灣的教育,這十多年來的教改讓教育體質起了極大的變化,教育內容呈現多元豐富,重視學生的能力發展,管教漸漸走向「愛的教育」,傳統的打罵方式已成過去式。這原是時勢所趨,順應世界文明潮流的好現象,但因親師生彼此之間的「尊重」不成氣候,導致衝突發生的例子屢見不鮮,學生公然辱罵師長、暴力傷害同學、破壞班級秩序的誇張行徑時有所聞,讓線上的教師感到灰心沮喪,有志難伸,徒嘆師道已蕩然無存。假設台灣教育環境也能如美國一般,在實施愛的教育之餘,也賦予學校(或教育局)對頑劣學生進行隔離或停學處分的權力,或許學生的行為就會收斂許多。
我也是台灣教育現場第一線的教師,在教學生涯中雖沒遇過學生嗆聲不服管教的局面,但仍難免會遇到「怪獸家長」、「直升機家長」、「恐龍家長」的無情襲擊,這些家長護子(女)心切,凡事盡其所能的為子女鋪路,甚或過度干預教學,視教師為「服務業」,若教師不能順從其心意,滿足其需求,他們便會費盡心思、想方設法的以各種奧步來吞噬教師的熱情與精力。難道讓教師心力交瘁,疲於應付怪獸家長的無理要求,學生就會有更好的成就表現嗎?
的確,美國並非什麼都是好的,外國的月亮不會比較圓。美國有美國的長處,台灣有台灣的優勢,兩地素來有著截然不同的歷史脈絡與文化傳承,民情不同,風俗習慣與價值觀不同,需求自然也會不同,我們不可能將他國文化全盤移殖過來,以免落得「邯鄲學步」的下場,最後反顯得不倫不類。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台灣教改大量參考了美國的教育型態與精神,但在如今諸多教育亂象浮現的同時,讓人不得不感嘆:台灣學了美國的「前半套」(教育制度),那真正重要的「後半套」(教育本質)呢?台灣也學到精髓了嗎?
表面的制度只是皮毛,易學易模仿,但深層的核心價值才應當是教育的本質,這往往是最難撼動的部分,卻主宰著我們的思考及行為準則,牽動著社會的變遷與發展。走過十多年的教改,國人紛紛走向高學歷,但素質與能力真的提升了嗎?為了避免向下沉淪,社會大眾應該覺醒,體認在教導孩子追求高成就、高學歷的「高IQ」表現之餘,莫忘發揮良善美德、友好人際關係、追求優質生活的「高EQ」表現才是更重要的環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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