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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夢的人

發布日期:
作者: 洪玉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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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在天光未亮的凌晨抵達,該是漆黑一片的大地,杜拜機場卻是一片燈火通明。下飛機,登上巴士,車子緩緩繞行機場周邊道路,車內擠滿了人,大家卻默契似的保持靜默,深怕打擾到沉睡的黎明。
夜,如一口深得看不見底的井,隨著車子的前進,清晰地感覺一股波濤洶湧的水流,自井底湧向我。因為這趟車行。
儘管巴士內不斷地放送廣播,抵達入境大廳需十五分鐘的車程,總覺這趟路比預估的來得遠。這是一年內第三次的途經杜拜城,一次比一次感覺這國度明顯的變化。杜拜機場共有三個航廈,這是第三座,也是首要,阿酋航空起降的飛機全集中在此。機場一直在擴大,這十五分鐘的車程,說明了一切。誰又能想得到,當年的杜拜,在台灣經濟到處一片榮景時,它還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正要起飛的市容中又夾雜著沙土的小城呢。
似乎,全世界所到之處,皆以來勢洶洶地姿態往繁榮面躍進。應驗了一句話,不在於比進步,是比誰的進步快與多?
近幾年來,一樣的航程,慣例的商旅,比以前頻率多且停留長。如果把國際市場比喻為狩獵區,隨著時代的演進,園區水草更豐美。我這長期耕耘台灣出口產業的獵人,面對此情此景,比以往更兢兢業業奔波於途,那該是行囊滿載而歸?非也。相對的,中國、印度的興起,猛然直追,參與角逐競技的行列,因此,台灣昔日引以為傲的經濟奇蹟光環漸退。
尤其近幾年以身處的職場經驗,感受最深。那麼,就從我的黑手夥伴談起。
他們是台灣傳統產業的守護者,從血氣方剛少年,到髮蒼齒搖的老人。彼時,台灣錢淹腳目的年代,百業興發,他們面對生命態度的強悍,似有一股氣,銳不可擋地、普遍的存在各角落。現在,氣不見了,很多傳統產業,慢慢的式微,走入了歷史。因為,他們年華已老,握鐵鎚之手,不再厚實有力。遺憾的是來跟他們學習者,並不是自小一吋一吋捏大、殷殷期待的有血緣的下一代,而是遠離家鄉、渡海來台掙錢的東南亞勞工。
所以,當新世代振振有辭地批評父執輩,「人生可以追求的很多,並非只有工作賺錢。」他們錯了嗎?好像也不盡然。因為,他們成長環境是台灣開始進入豐衣足食的年代,他們自小在接接送送中學習各種才藝長大的。
他們的長成,是一種全體的共業,包括家庭、學校與社會。他們的成熟度,毫無疑問的,至少比新興國家的同齡的年輕人,退後個幾年,這是近年來因大量接觸而有深刻的體驗。
所以,在哺育他們的過程中,我們是否那裡錯了?當上一代在一無所有、吃盡苦頭掙來現在的一切時,是否曾不經意地閃過一個念頭:「這輩子太辛苦了,千萬、千萬不要再讓下一代受這種罪。」
新世代的說,台灣中小型產業沒有(SOP)標準作業流程,很難做事。
老一代的說,我一輩子做事都沒有SOP。我的執著,我的認真就是SOP呀。
老一代搥胸頓足道,孩子啊,外面的世界競爭很大,為什麼都不聽大人的話呢?少走些冤枉路。可知道,恨不得把畢生的本事傾囊而授呢。
新世代的說,我有我的方向,我要做我有興趣的事。
當兩代有了些交集後,新世代終感悟到:時代滾滾洪流中,父執輩的工業技術與經驗,不會再次的降臨下一代他們身上。
可惜,這時候台灣一些美好的因子,已漸漸流失了。
所以,台灣傳統產業隨著上一代的老化、凋零,而慢慢地走入歷史時,我們才驚覺這些寶貴的資產為何沒有一個力道,能夠適時提升往上;能夠傳承保留。三十載的光陰,走過了多少國度,不禁揪心沉痛,沒人比我更能體會,台灣傳統產業的經驗與技術,在某些國度是多麼彌足珍貴啊。
老一代體悟了,開始癡心夢想,有朝一日,成立他汗馬一生的產業博物館。
新世代詫異,為何台灣的Know-how盡裝在老師傅腦海裡,不能像歐洲的師傅,提著電腦檢查機器、工作。這些差異比較刺激了他,夢想因而萌芽了。
兩代一起尋夢。尋夢的人,未來於耕耘的園地,可預見的是,汗水必須滴得更大顆了,四體要更勤,夢想,或許就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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