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殘燭
週日我從宜蘭旅遊歸來,經過一天的休養生息,早上又去市場填補一些民生必需品,準備母親回家時可好好享用。
弟把母親從竹北家中送回台中,已是週一下午。沒想到開啟大門,母親越過庭院,竟說腹痛,叫我立刻帶她去找平時常去的蔡醫師診所。弟有些洩氣,不但竹北對母親水土不服,就連醫生,母親也有「月是故鄉明」的感覺。弟說,竹北醫生判定應無大礙,除開一般腸胃用藥之外,還自費六百元買了三日份的益生菌,換來的結果竟是僕僕風塵才抵台中,卻又要立刻趕路。
上週四把母親交給弟弟時,母親鬧腸胃不舒服已有一週了。旅遊之前,她要求我取消這次旅行,因為未來一週她將面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對一個年近八旬的老者來說,也太難為她了。果然不出所料,回家後,肚子不疼了,胃口也開,這次的腹痛,顯然全是心理因素。
其實母親真正的病灶是糖尿。十多年下來,腎功能的肌酸酐值不斷上升,醫師預言難逃最後洗腎一途。超音波顯示,母親的腎臟,逐漸萎縮。腎是造血的器官之一,經過定期追蹤,母親的血色素始終不足,血氧濃度不夠,貧血、有氣無力。近日醫師建議打補血針EPO(紅血球生成素),一週一次,一個月後,母親精神飽滿,氣色不錯,常到客廳和我們一起看電視,說說笑笑,恢復往日家中歡樂的氣氛。
雖然打EPO,依據健保規定,肌酸酐值必須達到六,母親只有5.5,故需自費,一針一千元,增加了家中經濟負擔,但母親重拾往日歡顏,還是值得的。
許多事情,有一利就有一弊,補血針打了兩個月,母親血壓竟飆至180。母親血壓一向正常,這當然是EPO的副作用。只好在三餐原本該吃的藥盒中,再增添一顆降血壓藥。好死不死,我竟在這個時間重感冒,傳染給母親。當我感冒接近尾聲時,母親卻咳到氣喘咻咻,連吃飯都吃兩口噴三口,飯菜與唾液沫遍灑胸前,母親索性不吃,躺回床上,兀自咻咻喘著大氣,氣聲鳴叫,似燒開水將開未開的氣鳴。母親不肯上醫院,說不礙事,隔天就好。這不是母親平時的習性,平時只要有一點小感冒,就吵著叫我帶她看醫生。這麼反常的舉動,使我有了不祥之感。把大姊、小弟也找來一起勸她,才勉為其難的被我們硬攙扶著送進車裡,直奔醫院。
到醫院急診,打止喘針也無效,只好插管轉送加護病房。初步判定是肺浸潤,施打抗生素,白血球仍飆至三萬多,高燒不退。血糖也因感染而增高,適逢農曆年,醫師護士輪休,主治醫師一再更換,過了一週細菌培養才出來,找到適合的抗生素,病情逐漸穩定,我們正欣慰可以拔管,轉至普通病房,不料母親卻不省人事。倒是在加護病房那幾日,意識清楚欲跟我們說話,卻因插管而開不了口。醫師再做斷層掃瞄,確定中風,右腦出血面積不小。
神經外科醫師建議開刀清除瘀血,但沒有把握手術成功,即便成功也可能二次中風。由於父親就是中風開刀失敗往生,使我不敢貿然簽字。我們姊弟幾經商量,決定不冒手術風險,只能祈求上蒼,讓母親早日自然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