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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的俗語話之二十

發布日期:
作者: 吳家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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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的俗語話寫過十九篇,約近千則,從民國92年見到金門日報推出「咱的俗語話」專欄徵文,正巧母親出口便是俗語話,在此因緣際會下,初次嘗試投稿,並以「母親的俗語話」為題,詎料母親腹中「寶礦」,蘊藏豐富、源源不絕,一句接一句、一篇接一篇,似乎欲罷不能,以至今日;在內容上,從以前的專欄限字(1500字左右),到後來的字數不拘;在題目上,承蒙前總編林怡種先生的指導,建議我將「母親」改為「阿娘」,讓題目更加親切有味,也符合金門人的稱呼;在閩南語用字上,從「用字白痴」到「請教行家」,直到發現「臺灣閩南語辭典」,讓我在用字上逐漸成熟正確。
◎「九頓米糕無準算,一頓冷糜抾去囥。」──米糕比喻珍饈之物,冷糜為其反義。表示長久善待,不放心上;偶有怠慢,則牢記不忘。
◎「風雨快過,言語僫化。」──狂風暴雨,來勢洶洶,威力無比,但來得快也去得快;然而惡語傷人,看似輕微,卻不易化解,往往留下難以抹滅的陰影。
◎「井水疼新婦。」──在無自來水之前,全賴井水,井水即地下水,為恆溫狀態,不受天候影響,在感覺上,井水是冬暖夏涼,金門冬季嚴寒,剛汲出的井水會冒煙,兒時常將冰凍的雙手伸入水中「取暖」;而在酷暑夏天,井邊沖涼是一大享受,足以沁入心脾。昔日媳婦要包辦所有家事,以井水的恆溫特性,不僅疼愛媳婦,也疼愛所有的用水人,可說「博愛廣被」。
◎「未富,毋通起厝;未有,毋通娶新婦。」──今人買房,乃人生沉重負擔,早年亦然,有云:「三代也無才調起一間厝」;而娶媳婦盛行「三八制」(即三擔豬肉、三兩黃金及三千元),對於貧寒人家,溫飽已非易事,哪有餘力負此重擔?倘若貿然躁進,只有舉債度日,永無還清的一天,故以此語警惕!
◎「紅花會紅,白花會芳。」──首字「紅」指顏色,次字「紅」修飾紅花之美。紅色的花雖然不香,但鮮艷美麗;白色的花雖然不美,但香氣迷人。以此表示無論哪一種花,各有特色,也各有缺陷,足見造物者的公平,正如人一樣,各有短長,難以十全十美。
◎「烏雲飛上山,棕蓑提來幔;烏雲飛落海,棕蓑蓋狗屎。」──棕蓑為早年雨衣。蓋狗屎偏重在押韻,表示已無用處。黑雲飄向山頂,最好穿上雨衣,表示即將下雨;飄向海洋,表示遠離陸地,雨衣可以收藏。昔日沒有氣象報告,只能仰賴前人經驗觀測天象。
◎「早霧罩■開,戴笠穿棕蓑。」──晨霧若是濃密不散,表示上山下海務須備妥雨具。
◎「初一落雨初二散,初三落雨到月半。」──此指農曆正月,下雨持續的天數因落點而定,若在初一,翌日即停;若在初三,則要下個十來天,準確率不妨一試。
◎「狗屎粕,抾來餾。」──粕指殘渣,抾是挹取,餾是把涼的熟食再蒸熱。意指不值一提的陳年往事也拿出來談。
◎「近的相偎目,遠的■雞角鳥。」──相偎目是瞪人之眼,即沒有好臉色,不知用字如何?雞角鳥即公雞。人與人間,關係至為微妙,住在一起或經常見面的人,以難看的眼神相待,而遠處少見的親友,則以「雞黍」盛情款待。
◎「無粒粒心苦意,無連得世間財。」──母親憶起早年飼豬的辛苦,有感而發。沒有平日一點一滴的辛苦,便無財富的累積。意同「沒有耕耘,那有收穫」。
◎「好事囥心底,歹事放水流。」──人與人間,多記好事,少記壞事。好是存心底,表示不願宣揚,則能心存感恩、樂在心頭;壞事放水流,表示不記仇怨,則能胸懷坦蕩、心中舒暢。
◎「講好免歡喜,講歹免受氣。」──有人誇獎,也許恭維,未必真好;有人貶損,未必不利,可以藉此惕厲。試看「大禹聞善則拜,子路聞過則喜」,後成一聖一賢。意近「得意莫歡欣,失意莫苦惱」。
◎「蹺腳撚喙鬚,放屁彈目睭。」──上句表清閒無事的姿態,下句或為押韻,或另有寓意。「放屁」在此指吹牛,意同自吹自擂、大放厥詞;「彈目睭」指任何人都可能成為談論的對象。
◎「魚趁生,人趁嫩。」──「嫩」閩南話發音為「井」,魚要趁新鮮吃才美味可口;人要趁年輕努力才能有一番作為。正如禮記學記所云:「時過然後學,則勤苦而難成」,強調機不可失。
◎「餓腸無人知,餓毛見笑代。」──毛在此指頭髮,早年以茶仔油或面油滋潤固定髮型,若無髮油梳理定位,宛如一頭鳥窩,乃丟臉之事;而腸胃在體內,即使三旬九食,也無人知曉。強調儀容外表的重要。
◎「一日是風,一日是雨。」──風雨表天候,以天候不佳表環境惡劣。比喻工作勞苦、賺錢不易。
◎「好額毋值會食,好命毋值勇健。」──好額即富有,好命即命運好,二者皆是人所企求,但不如會食與勇健,唯有能吃能喝、身體健康,活得才有意義與價值。
◎「大某無權利,細姨交鑰匙。」──「無權利」表示已然失寵,「交鑰匙」表示用錢自取,大某細姨,待遇天差地遠,丈夫喜新厭舊,可見一斑。
◎「好花著樹棉,好某著細姨。」──母親說樹棉花白而美,故有此說,而丈夫喜新厭舊的心態,致使舊不如新、妻不如妾。
◎「一粒米,三桶水。」──一粒米,表耕種所得;三桶水,指付出的勞力。或云「一粒米,百粒汗」,皆指農夫耕作的辛苦,告誡我們「粒粒皆辛苦」「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
◎「筊場無朋友,酒場無大細。」──在賭場上,只論金錢輸贏,不論友情道義;而在酒場上,只拚酒量高低,不顧輩分大小。換言之,此二場合,形同競賽,為求公平,絕不禮讓。
◎「雞母帶囝真輕鬆,雞公帶囝會拖帆。」──「會拖帆」係翅膀拖地,表示很累或不俐落。以雞喻人,父母帶孩子亦是如此,母親駕輕就熟,父親則疲憊不堪。
◎「新娘穿紅紅,予汝敖力做人。」──這是結婚當日的一句吉祥話與祝福語。新娘初來乍到,面對婆家親戚五十,且要侍奉公婆,做人處事之禮與應對進退之儀,是一門必修課程,也是首要任務。
◎「豆腐肩,鴨母蹄。」──豆腐柔軟易 碎,鴨蹼擅於游水,不擅陸行。因此,以豆腐肩膀無法承物 、鴨母走路無法快速來比喻無用之人。
◎「有人興燒酒,有人興豆腐。」──鐘鼎山林,各有天性,每人好惡,各不相同,無論飲食、工作、婚姻……,各有不同的取向。
◎「青瞑瞑青,暝日就生。」──早年金門有位算命盲人,由一童子牽引,一村走過一村,小孩見到算命先生來了,就喊「青瞑的來了」,算命先生始終以此語回應,下半句即「日夜都是一樣的」,「就生」用字如何?不得而知。
◎「爸聲較強力母箠。」──在嚴父慈母的家庭,對於孩子的管教,父親出聲斥責往往勝於母親的持棍教訓。
◎「姻緣天註定,毋是媒人跤敖力行。」「是姻緣到,毋是媒人敖力。」──俗語云:「天上無雲不落雨,地上無媒不成婚」,本則完全否認媒妁之功,認為因緣的結合來自上天的安排,與媒人的本事毫無關聯。
◎「食三餐五味,穿綾羅紡絲。」──意同「錦衣玉食」,正是富人的寫照,也是奢華的生活方式。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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