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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褒歌洗滌心靈

發布日期:
作者: 柯玉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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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澎湖的第一印象是:我被海包圍了!
  海的波濤發出的聲音,更是把我整個人,包含靈魂都滌淨了。
  當文史解說員滔滔不絕的說明時,我似乎進入時空隧道,來到南宋時期的澎湖了。根據文獻,在八、九百年前的北宋末葉至南宋初葉之間(十二世紀初)、亦即華南漢人的海外移民將掀起高潮時。福建泉州的漁民與海盜已經渡海來澎湖。到了南宋末葉(十二世紀末)、如南宋.樓鑰《攻塊集》說,澎湖在不測之時屢次遭島夷外族來襲,好多漢人被擄去,後來建立二百間房屋,派兵駐守。由此可以推論當時已有了千人以上的漢人移居於此。元.汪大淵《島夷誌略》「工商興販、以樂其利」,足以證明移民日益增多,因此販賣日用品的商販也開始發達。因漢人移居者多,至元年間,元朝才在此設置史上最初的行政衛門巡檢司。換言之,澎湖比台灣本島更早有漢人移民居住。
  早期二崁的居民以買賣漢藥為生,最吸引熱愛文史的我注意。澎湖居民感念二崁先祖以中藥房起家,為紀念先人早年創業艱辛,在地人規劃一間「漢藥紀念館」,供每年抵村觀光客參觀。內部設有早年二崁先人留下的中藥醫譜及醫療用具,同時設有褒歌館。一位解說員現場解說,並唱給大夥兒聽。最傳神的一首是:「十八送君去台灣,目眶你紅我也紅;目屎一粒一斤重,滴落土腳土一空。」被收入詹雅雯的歌曲《澎湖戀歌》演唱之前,由楊阿鬆老婆婆吟唱特別感人,非常能展現澎湖的人文意境特色之美。
  這褒歌是流行於福建南部漳州一帶的民歌。內容多表現男女愛情,歌詞為七字一句,四句一段。女聲曲調,節奏較為自由,常以二拍子和三拍子交替出現,情緒柔婉含蓄。男聲曲調,節奏較為工整,二拍子,情緒明朗剛勁。也稱為「相褒歌」。傳統上是男女對唱的情歌,而在澎湖的情況呢,是這個男的外出去了台灣或別的地方,只剩女人單獨唱,所以,變成是「褒歌」而不一定是「相褒歌」了。而是單方面的,女人思念男人;通常這時候女人已經年華老去,青春不再,單方面思念那個很久沒有回來的男人。
  「十八送君去台灣」是說,這女孩十八歲時送她的先生去台灣,很可能是為了事業打拚,不得不離鄉背井、遠去台灣。「目眶你紅我也紅」,很明顯的男女兩小無猜,硬生生地來分開,兩人都紅了眼眶,那是自然。最經典的「目屎一粒一斤重」,是誇飾法,像李白的詩句「白髮三千丈」一樣,都是用一個誇張的數據,來表達極度的哀傷。「滴落土腳土一空」也是接連著誇飾,因為眼淚一滴一滴,能夠滴到「腳土一空」是一個洞,那得多少眼淚呀?遊客自然認為不可能,而覺得好笑。根據解說員詮釋,「滴落土腳土一空」這一句是後來改成俏皮一點的意思,而不要讓遊客真的陷入悲傷的情境,那樣心情會一下子沉重起來,就達不到放鬆心情的旅遊樂趣了。
  這個想法太周延,但也矯情了,畢竟,真實呈現褒歌的年代和實境,是更精緻的人文呈現。當年男女面對生存的生離死別,歷史情境是相當嚴肅的,呈現這個嚴肅面才是生命的重量,不能將之排除呀!其實,真實的呈現,也不會影響遊客的心情的,如果有所以顧慮的話,歌詞的工藝品可以做成兩種,一種是真情實境,一種是二度創作者修改過的。信不信,有歷史感的遊客,一定會買那個沒有改過的,史實歌詞藝品,這才是原汁原味的史實之美,若遊客因而進入悲傷的情境,那更美!這共感的眼淚會洗滌人的心靈哩。
  須知,人類嚮往真、善、美、聖的理想,從五千年詩經傳統以來,採集民間傳唱的詩歌,是官府非常重要的工作。因為詩言志,志就是人們的心聲。所以縣府也在網站特別說明,褒歌是民間文學「韻文歌謠」的一部份,「是一種流傳在傳統社會中,用來表達情緒、情感與思維的即興創作,內容包括童謠、祝賀詞、地方口頭禪、吟詠心聲、情歌等。在昔日文字未普遍以前,鄉民常以即興的口唱創作,來抒發心緒,口唱吟詠極富詩意,凝鍊著鄉土生活中的深刻情感,有歡迎、有惆悵、有慨嘆,在簡潔的用語與恰如其分的具物比擬中,往往可以把捉摸不定、反覆的情感心緒具體而適切的傳達出來。」內容繁多,這些優美的感情,放在今天來說,已由一些專業作詞、作曲者做好唱好,放在卡拉OK店裡供人選擇,無限次數的免費歡唱。
  所以,這麼好的褒歌傳統,尤其繼承自《詩經》傳統,有著「以聞天子」的諷諫傳統,從庶民到貴族,上下用歌謠來進行彼此的溝通了解。特別對於這個有著長遠歷史和特殊地位的傳統,很值得我們研究探討,並加以發揚彰顯。即便現在已非貴族和平民的時代,而是有著高度知識做基礎的公民時代,這樣的傳統的保存是必要與珍貴的。
  因為,只有通過真正認識自己的傳統,才能更加完整的認識自己。同樣是愛情詩,《詩經》是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代表西周初年至春秋中葉的詩歌創作,其中描寫愛情的篇幅占了很大比重。《詩經》中的愛情詩,熱烈而浪漫,清純而自然,是心與心的交流,情與情的碰撞。相較於後世的很多愛情詩,浮艷而造作,在文學價值上遠遠不及《詩經》。
  為了更精緻的體會澎湖先民的細膩情感,我自動把褒歌被改掉的部分給加回去,想像在八百多年前的時空下,澎湖姑娘與心愛丈夫離別的心情。
  我哭了,替她哭了,在澎湖群島感受到這天地間的至情至性,真美!我不僅被海包圍了,這一刻,我的心靈也與褒歌的真性情共鳴了,變得更純、更通透,內心沒有渣仔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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