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科舉的海上明珠│金門島
明代福建科舉在全國處於領先地位,共考出舉人8230名、進士2307名。其中,同安縣屬於科舉比較發達的縣份,共考出242名舉人、80名進士,排在莆田、晉江、閩縣、漳浦、長樂、龍溪、侯官、福清之後,名列全省第九位。
按通常情況,縣城因是一縣政治、經濟、文化、教育乃至交通的中心,也是人口最為集中的地方,所以縣城及其周圍地區往往成為一縣科舉最為發達的地方。但同安縣卻是個例外,其科舉最發達的地方不是在縣城及其周圍地區,也不是在陸地,而居然是在孤懸大海中的金門島。
當時金門連「里」都不是
「里」是明代福建縣、鄉之下編制人戶的基層單位,其下尚有最基層的「都」的設置。要弄清明代金門島究竟考出了多少舉人和進士,就得首先弄清明代金門島的地理位置,尤其行政建置,因為這是判斷文獻記載的舉人和進士是否屬於金門島的前提依據。
承襲宋、元,明代金門島仍隸屬於泉州府同安縣管轄,其「在大海中,去縣治九十里,水路五十里」,舊稱「浯洲嶼」、「浯洲」,或「仙洲」。
島呈啞鈴狀,「廣袤五十餘里」,其上「有山十數,其最高者曰太武」。全島面積133平方公里,小於同省的平潭、東山二海島,稍大於廈門島,為福建第三大海島。因其為控扼漳、泉之間的海上門戶,自洪武二十年(1387年),明朝在其上設守禦千戶所,號稱「固若金湯,雄鎮海門」,始稱金門。
明代同安縣下設有在坊、長興、同禾、民安、從順、翔風、感化、歸得、仁德、安仁、積善、嘉禾共12里,除縣城在坊里領有兩隅外,其他11里共領44都,分佈在縣城之外廣袤的陸、島之地。
當時的金門島既不是鄉,也不是里,只是翔風里下屬的第17、18、19三都之所在。可就是這樣一個孤懸海外的偏僻島嶼,卻成為明朝正德以後聞名遐邇的科舉興盛之地。
金門島66名文舉人和19名文進士
那麼,自洪武五年(1372年)至崇禎十五年(1642年),金門島共考出多少舉人和進士呢?這個問題表面看來似乎簡單,但深究起來卻十分複雜,主要表現在界定金門島舉人和進士的標準難以確定。
具體說來,是把祖籍在該島但現籍已遷出該島的舉人和進士,以及現籍在該島的舉人和進士,都視為金門島的舉人和進士呢?還是僅把現籍在該島的舉人和進士視為金門島舉人和進士?
通常而言,因明代士子無論入學還是應試科舉,都要遵循在戶籍所在地報考的原則,所以目前學術界在確認舉人、進士的屬地時,採用的一般也是以現籍地,也即考生報考時戶籍所在地為準的原則。但在現存方志文獻中,編纂者為顯示本地文化發達、人才眾多,又往往存在著把祖籍雖在本地但在中舉前甚至數代之前就已遷籍他鄉的舉人和進士都一律載入本地方志的情況,如研究金門科舉首先需要參考的《金門志》就是這樣做的。
又由於《金門志》所載舉人實際上包含了金門、烈嶼(翔風里第20都,今稱小金門島)和大嶝三島的舉人,所以,要研究金門島的舉人、進士,首先就得把這三島的舉人和進士區分開來。
經統計,可知《金門志》卷八《選舉表‧舉人》所載明代金門、烈嶼、大嶝三島舉人共94人。經筆者考證,可知其中的正德八年(1513年)癸酉科黃時懋、崇禎三年(1630年)庚午科龔天池2人皆屬誤載 ,故應減去,這樣就剩下92人;同時,筆者據《泉州府志》、《同安縣志》等文獻記載,又補入了景泰四年(1453年)癸酉科陳琳和崇禎十五年(1642年)壬午科張瀛2人。如此,則三島舉人共應為94人。其中,金門84人,烈嶼、大嶝島各5人。
這84名金門島文舉人,實際上包含了現籍在該島和祖籍曾在該島而現籍在其報考前甚至數代之前就已遷出該島的兩類情況。因只有報考戶籍也即現籍在金門島的舉人和進士,才是真正從金門島考出去的舉人和進士,所反映的是金門科舉的成績,也才能真正成為我們評價明代金門科舉實力及其影響的依據。所以,這就需把兩者區別開來。為此,筆者在全面蒐集相關史料的基礎上,對其進行了逐個的考證與甄別,結論為:明代金門島共考出舉人66名、進士19名。
從其舉人、進士產生的時段分佈看,91%的舉人產生于正德五年(1510年)以後,進士則全部產生於正德九年(1514年)之後。明代金門科舉真正步入輝煌期是在明後期,而此前的明代近一個半世紀則處於相對沉寂狀態。
重解「八鯉渡江」和「五桂聯芳」
明代祖籍在金門島而本人戶籍在中舉前甚至幾代前就已遷出該島的舉人,自成化十九年(1483年)癸卯科以「北京錦衣衛官籍」身份考中順天鄉試的張定,到崇禎十二年(1639年)以「晉江縣籍」身份考中福建鄉試的張朝綖,共有18名,其中進士7名。
這些舉人、進士,已不能逕稱其為金門舉人或金門進士。以報考戶籍是否在金門島作為判定是否屬於金門舉人和進士的依據,相比《金門志》記載的舉人、進士數儘管有所減少,但只有這樣,才符合歷史真實。
關於金門科舉,社會上乃至學術界一直流傳著兩個佳話,一是「八鯉渡江」,說的是在萬曆十六年(1588年)戊子科福建鄉試中,金門島有蔣孟育、黃華秀、張繼桂、黃華瑞、趙維藩、蔡獻臣、陳基虞、呂大楠等8人同中舉人;一是「五桂聯芳」,說的是萬曆十七年(1589年)己丑科,金門島有蔣孟育、黃華秀、張繼桂、蔡獻臣、陳基虞等5人同中進士。但核之萬曆十七年、二十三年《進士履歷便覽》以及《閩省賢書》、《福建通志》和《泉州府志》等文獻的有關記載,可知,比作「八鯉」中的前5人和「五桂」中的前3人,僅其祖籍在金門,而其現籍已遷出金門,故他們已非嚴格意義上的金門舉人和進士。
科舉成就輝煌 考出會元並有官至閣臣者
事實上,即使除去這18名僅祖籍在金門而報考戶籍已遷出島外的舉人,也並不能動搖明代金門島在同安、福建乃至全國科舉中的顯赫地位。
明代金門島科舉的輝煌成就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首先,在同安縣科舉中具有明顯優勢:以三都之力,考出的舉人、進士分別占了同安縣舉人、進士總數的27.27%和23.75%,還考出了明代同安縣唯一的會元、庶吉士,即萬曆二十九年(1601)辛丑科會元、庶吉士許獬;還有同安縣唯一的鼎甲進士,即萬曆四十四年(1616)丙辰科探花林釬。
其次,在福建乃至全國科舉中具有一定優勢:明代全國舉人考中進士的平均比率接近24%,而金門居然達到了28.79%,超出全國平均比率4.79個百分點。明代全國共設193個州、1138個縣,州、縣均有舉人為77名、均有進士為18名。以此計,則僅有三都之地的金門島考出的舉人實際上已接近明代州、縣的均有舉人數,考出的進士比明代州、縣均有進士數還多出1名。
其三,金門士子通過科舉走出金門島,在京師和全國各地任官者也不同凡響。目前能確認金門舉人和進士官至者有57人,占總數的86.36%。其中,京官11人,尤以官至正三品的禮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林釬最為顯赫。
有明一代閣臣出自海島者只有兩人,一人是弘治年間的海南島人丘濬,另一人即崇禎時的金門島人林釬。明朝在海南島設瓊州府,領有14個州、縣和15所府、州、縣儒學;而金門島僅設三都,連1所儒學都沒有,產生閣臣居然與海南島一樣多,這不能不說是個奇跡。
金門人蔡復一,萬曆二十三年(1595)乙未科進士,天啟年間官至兵部左侍郎,「總督貴州、雲南、湖廣軍務,兼巡撫貴州,賜尚方劍,便宜從事」;卒贈「兵部尚書」。因其事功卓著,故張廷玉《明史》為其立有專傳。
另有地方官40人,其中省級官員1布政使、1布政司參議、2按察使、2按察副使、1僉事,府州縣官員有4知府、3府同知、5知州、17知縣。此外,還有6名縣儒學教諭。
他們分別任職於南北直隸、山東、浙江、雲南、廣西、江西、四川、廣東、湖廣和福建等直省,地域分佈十分廣闊,為各地經濟、教育和社會發展作出了貢獻。(作者為福建師範大學教授/授權金門縣文化局提供/本文首發於2017年3月14日《福建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