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滷汁
出大事了,黑番急沖沖的跑到小春生家,氣喘吁吁的對春生娘說:「春生娘,你們家春生跳海了,在天妃廟那邊的海邊」一時的春生娘聽到這噩耗,六神無主的邊跑邊哭往天妃廟方向前進……。
村裡天妃廟的廟埕,周圍有者茂密的樹林,樹種的種類很多,有相思樹、木麻黃、柏樹……等等,這片樹林不像是造林時統一造出來的,更像是各年代不同的需求或自然形成遺留的結果。它們東一株、西一株的,編排得一點都不規則,完全看不出刻意的痕跡。天妃廟旁邊的山坡上還有一個年代久遠的古墓,面海而建。站在墓旁,可以眺望整個海上風光跟內陸景象。是一個不錯的風水寶地。而樹就這樣圍繞者古墓周圍,拓展出去。墓是用石頭砌成的,墓碑上經長時間風雨的摧殘,也已看不出主人的真實身分了,雖年代久也不見被破壞,只多了一些歲月跟牛屎的痕跡而已。參天的古樹把天空遮住了整整半個天,搭配寬廣的古墓基,這樹林就變成村民逗留、聊天、說故事與小孩玩耍的好地方了。(相傳天妃廟是明朝的產物,有著悠久的歷史,尤其到了每年的天妃娘娘生日那天,本地外地的香客連綿不絕,熱鬧非凡。廟裡香煙裊繞,廟外更是大戲、小戲日夜不斷,村民們全員參加,總是要熱鬧個好幾天才結束。祂是村人的信仰中心,更是中國沿海人民膜拜的對象)。天妃廟與古墓的事蹟,小春生從小就聽了很多這類的各種傳說,他更喜歡村中的叔叔伯伯說的演義故事,每回都聽得熱血沸騰、羨慕不已。不管是三國裡的常山趙子龍還是說岳全傳裡的猛岳雲,他一樣喜歡,一樣崇拜。他喜歡這裡,這地方可說是他成長的一部分。小春生常常來,年紀越大越常來,尤其心情不好時,他就會選擇躲到廟裡的旮旯,刻意地讓媽媽找不到。今天,他又來了,10來歲的小春生很早就來了,他默默地跪在天妃娘娘的蒲團前(心想不曉得今天過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跟天妃娘娘說說心事)。他今天的心情非常差,因為他跟他的小玩伴拌嘴了,小玩伴說他娘很多壞話,還說他是村頭雜貨店老闆的小孩,小春生吞不下這口氣,約在今天,在旁邊的樹林裡「決鬥」。
小春生的父親死得早,家裡除了春生娘外還有一個姐姐跟一個裹小腳的奶奶相依為命。(爺爺早期落番,至今音訊全無,也不知死活)父親留下了不很多的旱田,除了門口的田,有辦法種種地瓜跟一些雜糧外,基本上春生娘,是無力耕種的,離家遠的只能放賃收租。所以春生家一直過著很辛苦的日子。小春生家由於沒有很多的農忙好做,他也就不用幫忙去做,所以整天有很多時間,都流連在天妃廟旁。聽聽大人門侃侃大山,說說演義故事,變成他的主要工作。村裡頭對他娘的流言,其實早在春生還很小時,就到處流傳著。村民的理由一大堆,酸言酸語的,述說著春生娘跟雜貨店老闆的各種關係,揣測著一些不堪入目的景象,就好像親眼目睹一樣。其實這也難怪,因為村民大多好酒,在辛苦工作後,喜歡用酒精麻痺一下疲勞的身心,說說一些八卦。基於此,有生意頭腦的雜貨店老闆,就兼營滷味的生意,滷肉、滷汁都可以賣錢,(有錢的人買滷肉,沒錢的買滷汁)一時大為火紅,讓雜貨店多了一筆可觀收入。而店裡的最後一碗滷汁,都會跑到小春生家,而小春生家按理說是買不起的,可偏偏他家就有,這可讓很多家境困難收入不豐的家庭,又羨慕又忌妒。這也是流言的主因之一。
說起滷汁,小春生一點都不陌生,打從有記憶開始,就有嚐過家裡那些加了滷汁混地瓜煮出來的食物了,不管是地瓜還是地瓜簽煮出來的,都有嚐過。他覺得很奇怪,家裡人好像都不吃這加了滷汁的地瓜耶,也非常納悶這香香鹹鹹的味道,為什麼大家不喜歡,問奶奶問娘得到的答案都一樣,她們都說不喜歡。尤其是娘,總在餐桌上看著小春生把東西吃完,全家吃過後,然後再把剩下的地瓜稀飯、剩菜吃完,吃完後讓姊姊洗碗。有時姊姊還常說,小春生吃了加了滷汁的飯能夠快快長大,長大後有力氣去耕種山上的旱田,有收成了,就可以賺錢改善家裡的生活,娘就不用這樣辛苦了,整天忙裡忙外的(這類鼓勵的話)。他家裡的主食,多年來一直沒變過。小春生也習以為常,有時久久沒吃到加了滷汁的地瓜,還會問呢?甚至賭氣不吃!至於,每一回都吃得津津有味的那些滷汁的來源,更是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因為娘,吃飯時就是有辦法變出來,加上家裡的人誰也沒有跟他提過,或許:他這個年齡層是不需要知道這些的。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小春生年紀越大,聽到他娘的言語也越來越多,從開始的傻笑,慢慢的面色凝重,甚至暴跳如雷。這給他小小的心靈帶來了很大的衝擊,他不管那麼多。每回心情煩悶時,他都會跑到天妃廟,躲到角落的旮旯。他暗恨,恨他娘、恨滷汁,他覺得這世界對他不公平,他沒有犯大錯,為甚麼讓他生在這樣的家庭,讓他無地自容。(尤其是賽伯家的牛屎,老說他長得像雜貨店老闆,是雜貨店老闆的小孩,一想起這事就氣,恨不得一拳奏扁他。)一直要娘找了無數次,心情平靜,天很黑了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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