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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懷西山談文學

發布日期:
作者: 倪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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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筆者應邀參與文學獎評審,發覺今人,尤其是新世代作家,或許受到網路影響,在某些文句及段落上之粗糙,豈僅是出現「有筆無文」之窘象而已,更莫論所謂感興等境界。以致在小說及散文類,我提議首獎從缺,不想竟獲得評審團一致共識,咸認:「早有此念!」
  日前在課堂上,即對此跟學生強調:所謂的文學,就是要用一種我們日常不太用的思維方式。諸如聯想;古人所謂感興。簡單而言,一篇作品為何能被視作文學,往往在於它的言外之意!就像我們在談戀愛時,會經歷「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時期」,不說話比說話來得有意思。
  「文學」的奧妙,使人類有限的生命邁向無限。透過神思與想像,文學不但可以反映人生,反思生命,更帶給我們多重的美感經驗,與無窮的精神享受。文學與人生,關係密切,文學的殿堂固然深奧豐盈,必須下一番功夫,才能領略到「宗廟之美,百官之富」;「文學概論」就是進入文學殿堂的臺階,更是貫串古今、溝通中西的通識。
  由此而申,什麼是文學?相信是許多人的問題。就一般言,文學之定義,應是指以語言文字為工具,以不同的形式(體裁),表現內心情感,及再現一定時期、一定地域的社會生活、文化。也因此,「文學」並不一定是客觀的,文學家在自己的作品中,展現主觀的看法,抒發自己的情緒和感觸。但藉由「客觀的標準」,有時亦能幫助作家了解「讀者的感受」。廣義來言,凡一切書寫的東西,如章太炎:「以有文字,著於竹帛,故謂之文。」就是文學;狹義來說,專指詩歌、戲曲、小說、散文等作品;所謂詞章之學也。易言之,文學是作者藉語言文字的組織,表達其思想情感,以感動讀者也。
而其起源,在文學史上,眾家論說,有「模仿說」者,如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中,認為詩歌源於對自然和社會生活的模仿,而模仿的本能,植根於人的天性之中。而從柏拉圖開始,也有論者認為,詩歌的產生,解釋為神的靈感,在詩人身上的憑附,這就是所謂的「神示說」。接著有持「遊戲說」者:16世紀的馬佐尼,披露了「文藝是遊戲」的觀點。德國哲學家康德,進一步把詩歌看成是「想像力的自由遊戲」。致於「心靈表現說」者。則可追溯到古希臘哲學,在這些哲學論述中,就露出端倪,時至十九世紀,它廣泛地為浪漫主義所提倡。雪萊在其《詩辯》中說,詩歌是一種「想像的表現」。
那在國文學史上又如何論述?漢代鄭玄把「詩之興」定於虞舜時代;唐代孔穎達在《毛詩正義》中認為「謳歌自當久遠」;南北朝時沈約則說:「然則歌詠所生,宜自生民始也。」同時代的劉勰,也持同樣看法。可見1500年前的中國古代學者,已經得出文學源於原始社會的結論:顯者如《呂氏春秋》,談到原始的樂歌是「效八風之音」、「聽鳳凰之鳴」而產生的,這可歸之於模仿的觀點。《尚書》則以為:「詩言志,歌永言。」《毛詩序》說:「詩者,志之所之也。……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這些觀點與西方的「表現說」相似。而《公羊傳》則提出了「飢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蘊含著西方勞動生產詩歌的思想。至於《周禮》所謂:「大合樂以致鬼神示。」揭示了詩歌樂舞與祭祀巫術的密切聯繫。可見在中國古籍中,關於文學藝術的起源,也進行了多方面探討。
  時至近代,幾名專門研究藝術起源的學者,如分別著有《藝術的起源》的格羅塞、希爾恩,著有《藝術的演進》的哈頓,及普列漢諾夫等人,都在不同程度上流露出多元論傾向。
  莫論文學之源如何多元,對於文學的目標,也就是創作的目的,與文學的價值與功能為一體之兩面,向為眾所重視,更可以是說是文學創作之動機,不可不談。具體而論,有韓愈的「道德說」;即文以載道說,認為文學的價值,在維護道統,此說影響很大。此說有點類似Aristotle的「淨化說」,文學旨在發抒鬱積於胸懷的情緒,使其得到解脫,藉以淨化人生。正如悲劇的作用,是引發哀憐與恐懼之情緒,從而使這種情緒得到發散。另一論即是「美感說」,在於傳釋美感並予以適當的表現,藉以引發讀者廣大的共鳴。Lessing即認為,在古希臘人看來,美是造型藝術的最高法律。
  而印度詩哲、被認為是最偉大文學泰斗泰戈爾則提出「和諧說」:創作目標,是為人類一切偉大的和諧馨香祝禱。此論猶如托爾斯泰的「藝術論」:每一種藝術,本身都有把人們聯合起來的特性。以《人間詞話》聲名大噪的王國維則以「境界說」為旨:文學在展現作家的某種境界,可以提升讀者的生命境界,在〈人間詞話補遺〉即重申:一切境界,無不為詩人設。世無詩人,即無此種境界。
  哥德曾說:風格是作家內心生活的準確標誌。因此談文學,不能不談文學風格;什麼是文學風格?又是如何產生?顧名思義,文風風格即是文學作品中,所流露的特殊風味與品格。一般言,其產生之道有所謂的「內在因素」說,認為風格是先天之才與氣,如曹丕《典論.論文》所言:文以氣為主。呂坤更有一段名言:疏狂之人多豪興,其詩雄,讀之令人灑落,有起懦之功;清逸之人多芳興,其詩俊,讀之令人自愛,脫粗鄙之態;沉潛之人多幽興,其詩澹,讀之令人寂靜,動深遠之思;沖澹之人多雅興,其詩老,讀之令人平易,消童稚之氣。
  至於「外在因素」說,認為是後天之環境:時代社會之影響,如建安時期,文風慷慨。或地理環境之化育,如《詩經》、《楚辭》南北文風之不同。或師友交遊之感染,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等論。
  論及此,那文學風格種類有那些?約可分為:作者風格,嚴羽《滄浪詩話》之論,子美不能為太白之飄逸,太白不能為子美之沉鬱。或時代風格,劉勰《文心雕龍》:觀其時文(建安時期),雅好慷慨,良由世積亂離,風衰俗怨,並志深而筆長,故梗概而多氣也。或地域風格,梁啟超: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吳楚多放誕纖麗之文,自古然矣。或民族風格,如我國傳統溫柔敦厚之風格也,乃至如曹丕《典論.論文》所言:奏議宜雅,書論宜理,銘誄尚實,詩賦欲麗。
  行文至此,我們又如何欣賞不同風格的作品?曾國藩有言:「有氣則有勢,有識則有度,有情則有韻,有趣則有味。」且以此論之。
  首言「以氣勢勝」,如欣賞王曇項王廟詩,氣勢恢宏。這類作品要以吟誦方式,把握作品的文氣和波瀾變化。次言「以識度勝」,如蘇軾定風波一詞,表現對人生透徹的領悟。意境高,非認清作者的修養、心境及有關社會背景不能欣賞。再言「以情韻勝」,如古詩十九首「迢迢牽牛星」,表面上寫二星,事實上寫人,千里遙隔,不得相會,為一意趣特殊之情詩。而「以趣味勝」風格者,如明代公安派袁宏道等,皆有許多以趣味勝之作。欣賞這類作品,要培養生活體察力及幽默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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