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 烏番叔
第六章
雖然島鄉一般生活都很困苦,但自從數萬軍隊進駐後,卻也為百姓帶來無限的商機。因為部隊除了大米、黃豆、麵粉、食油係由防衛部經理單位按人數統一發給外,其他蔬菜魚肉則必須就地採購。所以百姓種植的蔬菜、餵養的家畜家禽,以及漁民下海捕捉的魚蝦,相對地也有了銷售管道,即便不能個個成為富翁,但至少可以改善他們的生活環境。
而阿兵哥用的日常用品,除了毛巾由公家發給,其他則必須自行購買。部隊駐守的區域,幾乎都在鄉下較多,距離城區不僅遠、且交通又十分不便,只好就近在村莊裡頭的小店舖消費。因此,為了搶做軍人生意,春枝她們村莊原本只有阿福伯仔一家小店舖,不久,綽號叫小寡婦的桂香,竟又在他的斜對門開了一家「阿香商店」。或許是新開張,店內貨物並沒有阿福伯仔齊全,但靠著小寡婦的姿色,則是門庭若市、生意興隆。
春枝已好幾個月沒有收到烏番叔的信和錢了,內心的焦急不言可喻。即使她經常看到代理僑匯的民間信局,那位負責送錢送信的分批權仔來她們村莊,但就是沒有她們家的信。當她詢問他時,分批權仔竟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而後不耐煩地說,若要知道詳情必須到城裡問他們頭家。因此,不免讓她感到疑惑和不解。首先她腦裡想的,莫非是烏番生病不能工作,要不,一個愛家的男人,勢必不會置家庭於不顧。從他落番的這幾年,幾乎都是按月寄錢回家,甚而只有提早沒有延後,可是這次足足有三個月沒消沒息了。
雖然烏番做的是一般估俚,但他為了家而節衣縮食,寄回的錢讓她生活無虞,身邊的儲蓄少說也有一、二萬塊台幣,等他回來再決定用途。況且,古厝之前蒙受駐軍的協助,在破損處抹上一層厚厚的洋灰,下雨時已不會再漏水,所以也不必急著翻修。即使他不再寄錢回家,家裡還有田地,只要勤於耕種,照樣可以過日子;何況他到南洋已好幾年了,她自己一個人不也是過得好好的麼。
唯一讓她不能理解的是,如果是生病不能工作沒錢可寄,也應當請人寫一封平安信回家,而不是音訊杳然,讓她日夜牽掛。難道他在番邦有了番婆,從此有了新人忘舊人,棄家鄉的糟糠妻於不顧?或是被番婆下蠱受到控制,就此忘了回家的路途,也忘了家鄉的妻室在等著他?不管她的想法如何,只是她自己的臆測而已。或許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平安就好。即使他在番邦娶番婆生下番子和番女,她也必須認命,要不,又能如何?何況這種事在島上的每一個村莊或多或少都會發生。倘若要活下去,凡事就得想開、看開;如果想不開、看不開而活在痛苦的深淵裡,那是自找苦吃,又有誰會同情呢?(八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