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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境之西.大膽日月系列】我的士官隊夢紀實

發布日期:
作者: 陳巡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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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射擊來自海上,往島上所有的據點方向射擊,嚇得我趴在壕溝裡直打哆嗦。打從出娘胎以來,只有在電影上見過類似場面,哪想過會在今天親歷其境,如實上演?班長也不理我,只命令我「頭不可高過戰壕。」實在說不用交代,我也不敢出頭。班長逕自透過拐拐無線電作戰情報告。我偷偷翻轉身體仰望著,子彈從我眼前方「咻咻咻」,似乎連成一線沒有斷掉的光芒,坦白說,還真絢麗壯觀、美不勝收。朝漆黑夜空直射著光亮的線條,有紅的、有藍的,再配上雄壯威武的交響樂團,就是國慶煙火,也沒有這樣的震撼效果!演習畢,我問班長:「為什麼機槍掃射,有這麼漂亮的線條?」班長淡淡回我:「喔!那耍帥啦,他們加入曳光彈啦。」
來不及更進一步體會大膽島的陽剛與血汗,三月下旬就被送往烈嶼南塘幹訓班受訓。雖然我是志願的,但坦白說,軍用卡車到距幹訓班約200公尺時,我便開始後悔了。
「帶著你們的黃埔背包,下車。」很兇惡的口氣:「搞不清楚這是哪裡呀?還混!」「臥倒。目標大門,一分鐘沒爬到的倒大霉了。」]他xx的,一分鐘背著黃埔背包,光用跑的都不夠;重點還不在此,我們身上穿著是外出大禮服和亮晶晶的皮鞋,挺著這身家當,還拖著黃埔大背包匐匍爬行,又要衝趕時間:「這些沒人性、沒血沒淚、沒有禮義廉恥的爛傢伙!」心中兀自咒罵著。
匐匍前進我是甘之如飴,問題是將來若有外出放假,或者重要場合都需靠這身家當,萬一擦傷,甚至磨破要怎麼辦?逼得我只好以伏地挺身的方式,儘量不讓身體和地面相磨擦,卻更增加了手臂的支撐耐力,其間的窘狀是可想而知的,而沉重累贅的背包反而成了最大的助力,背包拖拉成變單側的靠墊,一路拉扯到大門口,您一定不相信,這麼硬厚、結實的背包帆布,硬是給我拖出一個大洞來。
就這樣成了海鵬幹訓班第53期的學員,士官隊嚴苛規律的訓練自不贅言。話說開訓快兩個月後,有一次的野外搜警訓練項目:快跑前進、臥倒。一個飛身趴下,腿脛骨撞上岩石破皮,雖疼痛卻不以為意,繼續完成當日課程訓練。當晚洗澡時,水碰觸傷口,隔天一早起床,發現小腿腫得比大腿還粗,分隊長緊急派人把我架到醫務室。醫官判定是被帶有細菌的水感染引發蜂窩組織炎,從此每晚需到醫官處報到打消炎針。但除了當天掛病號休息一天外,隔天開始我仍跟著部隊一起正常出操正常訓練,當然分隊長確實也給了我很多的方便。
直到某日,中隊長明白告訴我,希望我「退訓」,他會「簽發核准章」。士官隊不是自主要退訓就可退訓,據說若無不可抗拒理由退訓,連上長官需連坐懲處。「開什麼玩笑?我咬緊牙關在這個非人的集中營已苦撐兩個多月,眼見再努力半個多月就苦盡甘來,這時候要我退訓?那我之前所受的苦豈不都白費了?」當下不加思索脫口而出:「報告中隊長,海鵬士官隊只有操死的兵,沒有操退的兵。」聽後期的學弟說,這一句「海鵬士官隊只有操死的兵,沒有操退的兵。」成了幹訓班內大家朗朗上口的名言。
當晚我把這事報告了醫官,只見醫官思索一下說: 「你今天回去報告,就說我明天晚上給你動手術開刀。」「喔,為什麼不早開刀?」心裡狐疑中報告了分隊長,沒想到分隊長張著口、瞪大著眼睛,彷彿看見不該看的東西,支支吾吾的問我:「你……答應了?」中隊長聽到此一句問話,立馬衝過來,一副不予置信的口吻:「你……真的確定?」我的疑惑更深沉:「奇怪耶,你們在玩什麼招…?」
再度踏入醫務室,醫官跟分隊長同一副嘴臉:「你真的敢來!」、「好吧,坐下。」我聽話的坐在平常坐的高腳木椅上。「誰叫你坐椅子?坐地上!」隨手拿一條毛巾丟給我。「謝謝,我不熱。」
「誰管你熱不熱?咬著!」、「文書,我的刀呢?」只見文書拉開抽屜,拿出一把已經折到最後一截、布滿銹斑、看上去挺鈍的美工刀交給醫官。
「不……不是吧!你……開刀就是這樣子?」
「要不然耶?」
「開刀,至少有專用的手術刀,況且這把美工刀,銹成這樣,你就不怕我破傷風感染?」
「你,這段日子幹掉我多少的盤尼西林?你已經是百毒不侵了!哪個細菌奈何了你?怕什麼?」
「那,至少打個麻醉什麼的,你真要這麼割……?」
「你,天兵呀!你以為你現在是在台北三總?還是高雄802醫院?要不要我叫台直昇機送你去?」一陣昏眩,我終於明白分隊長和中隊長的反應了。但想到,人都已經坐在地上了,況且不趕快治好,搞不好真的會被強迫退訓,牙一咬、眼一閉:「那好吧,來吧。」
當第一刀割下去時,確實痛徹心扉。雖然低著頭、死命的閉著眼睛,仍能感覺到那把鈍刀一劃一劃的割開肌肉纖維。因為自身的緊繃,斗大的汗粒滴濕了地板;也因為知道大隊長的寢室就在隔壁,基於自己是士官隊成員,一股傲氣,絕不能讓人瞧不起。只死咬著毛巾、全身用力,就是不願哼出一字。不知道是大隊長真不知情,還是剛好有事進門,瞧見此景,大叫一聲,衝回寢室去。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直至傷口呈約5公分直徑寬、深度已見灰白骨頭,才聽醫官一聲長吁:「好了,明天再來看看。」我那天是怎麼回隊部的?已經忘得一乾二淨。
隔天,醫官打開紗布一看:「完了,沒割乾淨!」
「那你的意思,是還要再來一遍?」
「看你啦,腿是你的。」
「好吧」回復上一動作,地板坐定。
「文書,叫你不要老拿我的美工刀,又找不到了。」
文書找出一把超級小刀,當年這種小刀很風行,白鐵外皮的折刀,一把三塊錢。文書端出的這一支,整支銹得看不到一點白鐵的顏色,醫官只是灑上酒精,用手邊的抹布胡亂的搓擦一下,又繼續下一個動作。但很奇怪,不知是已麻木了?還是免疫了?這次居然沒啥痛感,還能一邊警告著醫官?「這次再不清乾淨,別怪我翻臉……。」
過了一星期,醫官特地到野訓場找我:「下禮拜就是結訓測驗週,我擔心你傷口這麼大,一直無法收縮,我打算再動一次手術縫合起來,你認為呢?」「醫官認為該怎麼辦,我就怎麼辦。」「好,今晚洗好澡過來醫務室。」分隊長就在旁邊聽著我們的對話,卻置若罔聞,完全不插一句話。
晚上,老地方、老位子,但見醫官拿一支長約8公分,直徑應該不到0.2公分,肯定是縫皮鞋用的長針,噴灑上酒精就準備下手。「不會吧?就用這針縫?不是有專門的外科縫合針?」「要不要我幫你叫直昇機?」醫官只是淡淡的回我,我再也不敢多話。但因傷口是腿脛骨,幾乎沒什麼肉,堅硬異常,醫官的針,居然穿透不進,他使盡吃奶力氣仍然紋風不動。不得已,在針尾墊上大量棉花,死命的推進,搞得汗流浹背還叫文書來接力,終於,一種感覺穿透過去了,醫官和文書高興的相互擊掌。但問題又來了,拉不出來!醫官和文書倆相互支援接力,時間漫悠悠的長過去,好不容易終於搞定了,他們二人幾乎成了虛脫狀態。但奇怪的是,任他們倆個如此猴戲,我卻未察覺有什麼痛感。醫官似乎很滿意自己的作品,直嚷著:「讓我幫你打個漂亮的蝴蝶結,以供紀念。」
結訓週在忙碌緊張中來到最後一關,一萬公尺全副武裝帶槍跑步。醫官深怕我因腿傷再度傷害,特地等在終點。但我特為一提的是,全程跑步中,有三個同儕學員,放棄衝鋒以求自己最佳成績,自始自終圍繞著我。我知道他們是怕我不支倒地,必要時,架扶我以達終點。至為感謝他們的袍澤之情,遺憾的是,已經完全忘了他們的姓名。藉此,特別要向他們說聲:「感謝您們。」一萬公尺全副武裝帶槍跑的過程中,或許是因為專注,完全沒有一點點的不適感,更在規定的時間內跑回終點。醫官趕緊拉起我的褲管檢查傷口,卻失聲大喊:
「你這小子,把我的傑作全都給蹦斷了;要不,回醫務室我再給你縫一次。」
「喔!不用、不用,幹訓班要結訓了,我回台灣再自己處理……。」
受訓尾聲已接獲命令,本師移防台灣高雄,幹訓班所有學員來自各營各連,53期結訓後,暫不歸建所屬部隊,直接任命為移防先遣部隊,隨幹訓班隊伍先至高雄辦理交接手續。因此,役期中,無緣再回大膽島。
移防回高雄的軍艦上,心喜的是先遣部隊不用搭乘開口笑。在甲板上巧遇著便服的醫官,他很熱絡的過來關心我的狀況:
「我剛好退伍,就一起搭船回高雄。」
「感謝醫官這段時間的救助,可以說是我的救命恩人。」
「其實我一畢業就入伍,還沒來得及考醫師執照。」
「醫官現在退伍,可以考執照了。將來一定是活人無數的良醫。」
「你,應該是我的最後一個病人,因為我是屏東農專畢業的獸…醫…科……。」(下)
(文字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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