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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陽光燦爛的午後

發布日期:
作者: 陳長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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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年來,我遵照醫生的囑咐,鮮少到公共場所,或參與外界各種活動。至於是基於什麼,我也不便多說,相信諸君必能瞭解我內心的苦楚。而此次決定到金大參加「2018金門學國際學術研討會」,可說是一個例外。因為有兩位越南學者,準備在會中發表兩篇與我相關的論文,以及一篇攸關於文學與電影中的「特約茶室」。而且還邀請中華金門筆會會長、作家黃克全先生擔任主持人,以及三位專家學者參與討論,故而不得不把醫生的話暫時擺一邊,親自出席這場盛會,聆聽諸專家學者們的高見。
於是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我夥同專程返鄉與會的友人來到金大陳開蓉廳。除了參加首日論文發表會,卻又蒙受承辦單位「國立金門大學人文社會學院」陳益源院長的安排,要我翌日和福建師範大學前文學院長陳慶元教授,及新加坡詩人寒川,同在閉幕典禮上致詞。當我接下這個任務時,曾不斷地思索要說些什麼,即便最後理出了一點頭緒,也把想說的話記在腦海裡,可是當輪到我致詞時,卻在驟然間把想說的話忘得一乾二淨。這或許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年人,記得從前、忘卻現在的通病吧!
然而,當我定神望著台下的貴賓和好友,卻突然間想起,我並沒有忘記腳踏的這塊土地給我創作的養分,也沒有忘記鄉親父老給我的鼓勵。因為,沒有土地就沒有文學,沒有鄉親就沒有故事,沒有故事就構成不了動人的小說,沒有作品也就不會有專家學者撰文加以討論。所以我必須以一顆誠摯之心,感謝這塊土地賜予我創作的能量和鄉親的勉勵;更要感謝陳益源院長對金門文學的關注,特別選在今年舉辦的「金門學國際學術研討會」中,規劃一個攸關金門現代文學的單元,發表兩篇與我相關的論文,並邀請專家學者共同來討論,讓我這個自小失學的老年人備感溫馨和榮幸。
即便發表論文的越南「胡志明市國家人文與社會科學大學」文學系黎光長主任,與東方學系阮黃燕博士,以及擔任特約討論人的成功大學博士候選人鄭垂莊老師,係首次謀面,但在尚未晤談時,已從陳益源院長處對渠等略知一二。其他諸如擔任主持人的中華金門筆會黃克全會長,發表論文的臺灣師範大學石曉楓教授,參與討論的燕南書院楊樹清院長、中央大學陳慶翰教授,不僅是同鄉,也是我景仰的作家和學者。因此,我必須向上述各家致上最高的敬意和謝意。
在此次的研討會中,並非只定位在某一個區塊,所涵蓋的範圍可說相當廣泛。包括軍事工事、環境變遷、大眾運輸、傳統匠藝、生態環境、先賢宗師、聚落保存、宗族文化,以及現代文學……等等,可說面面俱到。從受邀的學者專家中,也讓我們見識到陳益源院長崇高的學術地位和人脈關係;甚至從開放報名隨即滿額的情況下,更可體會到各界對此次研討會的高度重視和期待。尤其在有限的經費下,竟能同時在兩岸三地舉辦,不得不佩服主辦單位的魄力和用心。
不可否認地,金門雖是一座小小的島嶼,但卻有獨特的歷史文化。島民在承受古寧頭戰役、九三、八二三和六一七砲戰的驚恐和苦難後,接踵而來的是長達三十六年的戰地政務實驗。在以軍領政下,民眾人身自由被剝奪,房屋土地被強拆強占,即使鄉親心中有怨亦有恨,如同是中華民國的次等公民。但在爾時那個年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只好乖乖地做一個戰地政務體制下的順民。尤其是忠厚老實的鄉親,縱然受到單行法的壓迫,也是百依百順、唯命是從,絲毫沒有抗拒的餘地。因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出言恐嚇更是主政者慣用的伎倆;尤其是那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情治人員,鄉親受到欺壓而形成冤獄者更是不計其數,難道這是善良忠厚的島民的宿命?
彼時民防隊出操及出任務更是島民共同的記憶,男性從十六歲到四十五歲,女性從十六歲到出嫁懷孕,可說無一能倖免。每人一套制服、一枝老舊的槍枝,以行政村為集訓單位,由駐軍部隊派教官協助訓練。基本教練、政治教育、兵器訓練和實彈射擊幾乎樣樣來。遲到要處罰,無故不到關禁閉,中午回家吃自己,如此之制度,一直延續幾十年。但除此之外,民防隊員仍然要出任務,從自備糧食挖戰壕溝、開馬路、築機場,到砲戰時帶飯盒協助軍方到碼頭搶灘搬運軍用物質,夜間還得輪流巡邏,以及臨時出公差……等等。他們內心所承受的苦痛,非三言兩語可道盡。
早年鄉下地方,露天廁所與豬欄和牛欄在村子裡處處可見,狗屎雞糞到處都是,兒童隨處大小便更是見怪不怪。村婦會在自家「後房」擺一只「粗桶仔」,做為大小便之用,而門後則放一只「粗桶」便於男丁小解。每當晚上或清晨,村婦會把粗桶仔裡的糞便端出去倒在「屎礐」,粗桶裡的尿液則必須等九分滿時再抬出去倒,兩者可說都是農家不可或缺的肥料。因此一旦踏入房門,首先聞到的總是一股嗆鼻的尿騷味;夏天更是強烈,甚至還會有一隻隻白色微黃的蛆在尿液上蠕動,或在粗桶上沿爬行,它也是彼時農家普遍的現象。即便現時隨著生活水準的提高已徹底地改善,甚至家家戶戶都有衛浴設備,不能跟以前同日而語。然彼時的種種情景仍然歷歷在目,而且無不深深地烙印在鄉親的記憶裡。
於此,我的作品幾乎都與金門這座島嶼息息相關,無論是烽火歲月、農村情景、民情風俗、俗諺俗語,或是戒嚴軍管時期的不合理現象等等,無不經常在我的作品裡出現。故而,不管寫出來的作品被歸類為邊陲文學、島嶼文學,或鄉土文學,我非僅欣然接受,甚且亦以能書寫這塊生我育我的土地為榮,能喚起老一輩鄉親深藏已久的共同記憶更是我創作的目的。倘若不一一加以記錄,島鄉諸多故事勢必會淹沒在歲月的洪流裡。百年後,年輕一輩又何能知道這塊土地曾經遭受砲火的蹂躪,又何能體會先輩們在戰地政務體制下的生活情景。
發表論文與討論的場次係由中華金門筆會會長黃克全先生主持,克全會長為國內外知名作家,除了著作等身,對金門文學之瞭解亦無人能出其右;其作家夫人王學敏女士也特地陪同他一起返鄉與會,夫唱婦隨、鶼鰈情深,羡煞諸多人。遠從越南來參加研討會的黎光長主任,發表的論文題目是〈陳長慶先生的短篇小說及其越譯問題〉。這本短篇小說集收錄我六篇作品,承蒙陳益源院長的厚愛,委請黎主任及其團隊翻譯成越南文,並將在越南胡志明市出版。
無論越南讀者是否能接受我的作品,至少,它是金門文學邁向國際的第一步,即便是試水溫,卻是我創作生涯中最大的殊榮。可是在我的作品裡,為了凸顯鄉土色彩,我經常會在文中穿插一些金門的民情風俗和俗語話,當陳益源院長看過稿件後,為了慎重起見,曾把不解之處做上記號和我溝通,然後再把我欲表達的原意轉告黎主任。
然而,黎主任在翻譯時還是會遇到一些問題,就譬如「特約茶室」與「侍應生」這兩個軍中獨特的專用名詞,以及閩南語的「罔腰仔」,更讓他們傷透了腦筋。因為翻遍所有的參考資料,就是找不到關於「特約茶室」與「侍應生」的相關用語;而閩南語的「罔腰仔」用國語也不好唸,甚至唸不通,遑論是翻成外國文字。所以我能理解黎主任翻譯時的辛勞,以及遇到的瓶頸。
即便越南和中國是兩個不同的國家,可是越南卻是東南亞國家中,歷史上受漢文化影響最深,而且也是唯一一個接受儒家思想的國家,因此兩國之間的歷史文化有諸多相同之處。但越南卻有九千五百萬人口,有五十幾個民族,一百多種語言。倘若他們以不同的民族語言來書寫,譯者如要把它翻成中文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終究這本短篇小說集在他們費盡心思下已翻譯完成,訂107年十二月份在越南胡志明市出版面世,黎主任並帶來樣書,當場贈送予我。縱使我不懂越南文,但內心的興奮不言可喻,希望透過他們的翻譯,能讓越南讀者充分地瞭解金門的歷史文化和民情風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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