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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念念

發布日期:
作者: 陳勤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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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你離家的的第七個年節了。
壬辰年暮春,心愛的爸爸,用他祈願的方式,寂靜的與我們告別。
離家遠颺!自此,在年節團圓的拼圖上,永遠缺少了一片,最中心的那一片。
 爸爸是個喜歡年節的人,這裡指的是農曆新年。
  從冬至祭祖吃湯圓拉開序幕,家中即充滿準備過年的氛圍,首先「掃舍宇」便是大事一件,爸爸總是翻著農民曆仔細的端詳著適合的日子,當天一大早,老人家總一臉莊嚴肅穆的捻香祭拜後,請下神龕內諸神佛像,置於長案桌上,用小刷子,小心翼翼的清理著,擦拭著,從內而外,整整神像鬍鬚衣冠,擦擦神龕雕花,香爐等等,把神明先祖們的家,理的一塵不染的,俟神明們安座後,還得用紅圓祭拜後才算大功告成。當爸爸持香上告諸神:新的一年來臨了,祈求全家平安健康時,站在他身後的我,總能聽見他逐一的念著全家人的名字,那虔誠的語調與身影,一字一句的刻在我心上。
年貨的採買是媽媽整個月的功課,做香腸,醃臘肉,準備年夜飯,忙進忙出的媽媽,偶而會抱怨著說:過年有甚麼好玩?圖個忙字,爸爸這時便會遞來一杯茶,要媽媽暫歇會兒,答說:忙團聚,慶團圓,值得。媽媽甜甜的回說:沒見過這麼喜歡過年的人了。
大哥因工作旅居外地,總要年節才能返家團聚,這對爸爸而言,總是滿心期待著,同時又擔心未能訂到機票,擔心氣候不佳,所有的牽掛,當飛機落地那一刻才會安心,也才是歡樂年節的啟動了。大圓桌架起來了,紅桌巾鋪起來了,酒杯擺上了,爸爸的好酒開瓶了,過年囉!
媽媽辛苦準備了好幾天的年夜菜登場了,自製臘味,各式菜餚,滿滿一桌,爸爸一臉心滿意足的笑容,舉杯祝福大家,來年平安順遂,平日裡鮮少飲酒的他,倒也要乾上幾杯的,年夜飯的重頭戲是媽媽花心思準備的吃元寶得紅包遊戲,媽媽依家人數備的水餃中,除餡料外,再分別藏入香菇,紅蘿蔔,芹菜,蔥段,各代表不同金額,例如香菇是1千,紅蘿蔔是5百等等,依長幼自選取一粒,只見大家小心小口的咬下,此起彼落地喊著:我是香菇,我是蔥段,再一一排隊領取紅包,微醺粉紅家人們的臉龐,配上新年歌曲的放送,那個鬧騰,真真是個年味啊。
  飯後的守歲節目,也非常精彩,小輩們表演的餘興節目,總令爸爸開心不已,泡茶,聊天,唱歌後,由大哥領隊向爸媽拜年,大家齊聲喊出:祝爸爸媽媽(爺爺奶奶)新年快樂,身體健康,萬事如意,甲佰二時,幾年後的現在,當重播放那時錄下的影像,依然能感受那股全家歡聚一堂,濃烈的過年氛圍。我也懂了,為什麼爸爸總要也喜歡拍照錄影了,
  如此他能陪著我們過年,歲歲年年。
  如果說休閒娛樂是生活的色彩之一,那爸爸無疑是手持彩筆的畫師,讓我們的生活充滿色彩、畫滿風景!
  小時候的家鄉,生活貧困匱乏又單調,在重重的管制限制下
孩提時的生活記憶場景,非黑即白,鮮有色彩,大部分人家除汲汲營生外,遑論其他,但年輕的爸媽 ,卻能在單調的生活中,不花分文的帶領我們學習休閒的概念,每到假日,全家人就騎上腳踏車,爸媽載著弟妹,我與大哥各一輛,朝著近郊的風景區而行,徜徉於大自然之間,中午,擇一靜僻處,吃著媽媽準備的餐點,說說笑笑的度過午後時光,那年代,全家出遊的畫面十分少見,每當我們舉家行動,總引來鄰居玩伴欣羨的目光,除了腳踏車出遊,各式球類、游泳更是爸爸一直堅持要我們必做的運動與必學的技能,他常說:「教子游泳,不要教子爬樹!」,家鄉雖四面環海,堅強的海防讓海邊不但是禁地,還充滿禁忌,無法碰觸,但爸爸不辭辛勞,在炎炎夏日裡,利用軍中訓練士兵的泳池,爸爸一次一個,小心扶持著我們,教著我們踢水、划水、吸氣、呼氣,然後偷偷的放手,要我們往前游去,每每我從水中探出頭來換氣,只見烈日下頂著陽光瞇著眼的爸爸,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也因此我們兄妹4人個個是水中蛟龍,這也是爸爸最引以為傲的事。學會游泳的理念他亦傳承至孫輩,每到暑假總鼓勵我們每天游泳,強健體魄,可惜的是,身為教練的他,因為身體健康因素,已無法下水游泳!但他身著泳褲,不畏烈日,帶著我們學習的畫面,是永遠無法抹滅的影像。
爸爸總能利用時間,帶著媽媽四處旅遊,足跡遍及東南亞、東北亞、美洲、歐洲等地,所到之處,喜歡拍照的他總為自己及媽媽留下紀錄,照片中的他笑容燦爛又滿足。爸爸理性與感性兼具的個性,總讓旅程留下深刻的印象,兩岸關係改善後,赴大陸旅遊成為他的最愛,喜好文化歷史的他「春遊江南,秋遊北京」的兩趟行程,一直讓他津津樂道,加上桂林、江西等地,他總很安慰的說:此生足矣!
  但我知道,熱愛旅遊的他,心中其實是還有很多期待的。無奈受限於身體狀況,晚年的他已足不出戶,最大的休閒活動亦僅止於住家附近的學校操場,活動筋骨而已,所幸爸爸個性低調安靜,自我調適下,倒也恬適自在的過日子!他總告訴我:這樣的生活,他很感恩了。其實每聽他這麼說,總引起我一陣心酸,我知道,我們陪他太少了!
這次他為自己安排了一個沒有歸期的旅程,或許是累了,不想再舟車勞頓,走馬看花的趕行程,也或許超凡脫俗的爸爸,仙界才是他的桃花源、理想國,不管如何,我的心肝爸爸啊!請您要記得,來生,讓我們再陪您走遍千山萬水,看盡大千世界,熱熱鬧鬧過每個年節,我祈願陽光下,那帶著墨鏡、穿著花襯衫的帥氣爸爸再對著鏡頭俏皮的擺出「耶」的手勢!
或是除夕夜穿著咖啡色絲絨睡袍,送我到家門口,笑盈盈對我說:大年初一,別貪睡了。年,很快就過了……! (稿費捐贈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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