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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戀勞動情

發布日期:
作者: 宋明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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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媽年輕時,是一對非常勤於奮鬥的打工仔,為了奉養祖父母,及一家生養共八口的生計,有時免不了聚少離多。如今他們都老了,存留在他們腦海的舊事,卻格外鮮活;雖然只是長輩的小故事,這一件真是太浪漫了,總是被我牢牢記住。
 那一年,年輕的父親英姿煥發、工作能力強,應聘去外縣市修整樹木、砍伐路樹,烈日下常常全副工作服幹活;夜晚則搭帳篷在路邊,與工作團隊依著木麻黃臥地好眠。當同事們一個個沉沉睡時,他卻就著昏暗的工作燈,寫家書給年輕美麗的母親。沒有受過高等教育的父親,家書內容卻知曉引用《薛平貴與王寶釧》典故內容,希望母親要像王寶釧寒窯苦等丈夫十八年,而他也會在工作完成之後,及早歸來。
 一晃眼,年近九十歲的父親多次手術,腦配線受到牽動常有幻覺,無論夢裡或現實生活,他常常還活在修整樹木、睡路邊伐木情境中,依著木麻黃樹幹寫家書,每天打包行李準備回家,有如爭戰勝利歸來的薛平貴,要回家尋找寒窯苦等丈夫十八的王寶釧。
 有一天半夜他催促我,說故鄉寄來三封快捷家書,通知母親病危,要他趕快回家。我只能拉他去看安睡在旁的母親,他才慢慢清醒過來。
 父母都老了後,吾人盡本份輪流回父家,搭配外傭照顧老人起居,安撫其老化病痛,五嬸常來探視、鼓勵我們。讓我感到最具挑戰的事,不是照顧犯病長輩的辛勞,而是取得平輩同儕彼此的協商與共識,著實不易。雖然數人曾經共同在原生家庭十六年之久,更多的三、四十年,是各自生活在不同的匹配對象家裡,思想與做事流程,早就練就成各自不同的模式。
 所幸,同儕們能認清原生傳統勉持家庭中,人生勢必是一場尚未結清的奮鬥,父母恩難報啊,子女欠父母的恩情,即使一輩子償還不完,亦當泉湧以報之。來自不同夫家的女兒,想到父親當年為了養育幼女們漂流在外吃苦,再怎麼難,也都努力學習盡量放下歧見,合力盡心照顧父母終老。
 人的存在本來就是互異的個體,同一對父母所生的子女,思想與做事模式不一樣,那是再正常不過了。父母大人體弱多病在世,乃賜子女機會學習,此為逆增上緣,非一般無病無災時期的無事而已;待子女們都修完「報恩學分」,期滿自然撥雲見日。過程雖然辛苦,有鍛鍊必然有進步。返璞歸真的二老,實乃家中至寶。父親每日重複薛平貴式的愛情,除了我和五嬸,怕是乏人欣賞,只被當成老人家做的白日夢罷了。
 可惜!當年那封浪漫書信未保留下來,不然將是多麼淒美的素人文學呀!可以肯定的是,當爸爸一個人在野外幹活,心裡想的都是一家妻小的溫飽,雖在外工作很辛苦,因為愛家人的力量支撐,使他不畏辛苦,像所有勞動人民一樣,辛勤一輩子;即使年紀老邁,還在夢裡繼續勞動,擔負一家之主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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