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境之西.大膽日月系列】十年軍官話當年
我是一個「智商」不高的人,記憶力、理解力又不夠,因此,在我們五位摯友中,我屬末稍。可是不知哪來的勇氣,竟自不量力,投考政戰學校,三次未成仍不氣餒。
五十年底,駐在金門,陸軍總部招考「步兵科」,我報名了。團裡初考錄取十六名,我吊車尾。陸總派人來考,在班教練測驗階段,我抽了籤,當時不知所措,就文不對題地,口令瞎叫一通。但那班兵,卻隨我口令,整齊俐落的很快完成動作。第二天筆試,只有一篇論文,我對題思索一下,揮筆只用一張紙完成,再細審看,認為沒問題,便很快交卷。當我跑到場外,內心激盪、信心十足。錄取!陸總發來正式通知。待命受訓時,八一砲排歡送安邦兄聚餐,我也參加。後遊金門景點,當時的熱鬧溫暖氣氛,至今未忘。
有一位士官長,名字忘了,他的影像還在我腦海中。他曾說我「當了官像預官樣」,言下之意,是「什麼都不行!」。他說的不錯,但經過磨練,我也成了「鋼」。
步校畢業後,分發到34師100團第4連任第一排長,主考官是我原單位王老排長,他在那裡任副營長。在排測驗我是倒數第二名,好丟人呀!
出了基地接著「師實兵對抗」。在預演中,我帶領全排由山下要翻過一座山,按連長指定座標目的地前進。當我們爬上山,前面一片大森林,密不見天日;前進不久各班卻不見了。我要傳令兵把他們找回來,跟我成一路縱隊前進。
我不時用指北針與地圖對照,維持前進方向,經過四、五個村莊後下了山,很快找到連部。在我們左翼第5連,丟掉兩個排還沒能聯絡上,一直等到兩個多小時。而這種情況,對我算有利,我的部屬看的很清楚。記得我們排裡開會時,第三班長特地向我道歉,因為過去對我說些不是的話。
大演習正式開始,可說「山上無老虎,猴子稱霸王」,我挑起大樑來了,前進為尖兵排,後退又是掩護部隊留在最後的一個排。我們營奉命去一個目的地,部隊沿著道路兩側前進,沒有敵情觀念,營長、連長、裁判官……一邊走一邊聊。不知走了好久,前面是個彎道,我派出的尖兵班突然慌張回來說:「前面有很多敵人來!」這時營長也慌了,我當下向連長報告,建議營長要後面五、六連從右翼下坡前去包圍,我們就在這裡阻止敵人前進。大概等了一個多小時,敵人不見了,狀況解除。
我們排以戰鬥隊形找敵人之時,連長無線電告訴我座標,要我很快去營指揮所報到。我帶一排人跑步很快到達,將排散開就戰鬥位置,向營長報到。營長與裁判官坐在小高地像在下一盤棋。當我向營長報到時,他馬上向裁判官報告:「我們又增加了一個排的兵力,準備進攻了。」裁判官回答:「等一下。」連續幾次相同的對答,就這樣不知多久後,營長發起攻擊命令,我們一鼓而上,包圍住對方,也是一個指揮所當場簽降,解除戰鬥。
一次掩護大部隊轉進(撤退),我們在一條像現今高速公路上,用遲斥作戰,一面射擊(空包彈)一面慢速向後退。走了一段時間,當我觀察左右路肩下有兩條小路,發現大批敵軍延著小路前進,整體形勢就像螃蟹爪,使我大驚,若他們速度超過我們,可能切斷我們後退路。向連長報告此情形,連長上報,不久,上級派來幾部大卡車把我們載走,使我鬆了一口氣。
這次大演習從南向北,直到中部結束,我們師打了勝仗,對我是一次很大的收穫。休息幾天,要去金門了。連長派我打前站,帶領軍械、補給、通信士官去金門接防。友軍把我們當上賓接待,當我們把防務各項接完,我們的部隊很快來了。
未任海防,但每排輪值海防(間隙)潛伏哨一週。我正在對四位班長分配任務,對岸一發砲宣彈體,落在距離我們咫尺,久經戰場的班長很快臥倒,而我屹立不動。
不久我們又調駐大膽島,位在廈門港口外約五海哩。
初來時,對面播音喇叭,好像在我們床頭響著,放送著令人非常思念的「楚歌」。
這裡曾經歷過八二三砲彈的瘋狂射擊,死傷了多少戰友?在那段期間,白日不能活動,負傷不敢救,死掉就地埋。隔了幾年,我們來駐防,尚有些冤魂在此,每晚當我睡時就來鬧床。
我們駐在這段時期,已無砲戰,只有各種心戰,彼此未停。除了夜間防止宵小,可說是「西線無戰事」,安祥得很。以班為據點,也是生活圈,過著先民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種菜、挑水、養雞餵狗。
這時我們連長馮先生調升離去,換來山東蓋先生,他們都重用我、關懷著我,使我感激。班內有會做菜的高手,弄些拿手菜請客,讓我們幾位軍官當坐上客。
這裡沒有新鮮的肉吃,可說三月不知肉味。本排創舉,派人去大金門,買兩條豬來殺,除了本排留些,其餘賣得光光,我也留一些做餡,請來兩位山東高手─連長、副連長,一個擀皮,一個包餃,很快的擺滿半個桌球台。我多次吃他們的,現在作一次回饋,也是難得的熱鬧。我們身處最前線,卻一片安祥氣氛,彷彿「戰事與我何有焉!」。
我想利用這段時間充實自己學習英文,買了二手收音機,我,每天收聽金門電台的播放課程,就這樣學習了一個多月。有一天指揮部政戰指導員來巡視,發現我書桌上有一台收音機,回去後電知我們連上的政戰人員沒收去,使我未能如願。(四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