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境之西.大膽日月系列】十年軍官話當年
部隊要回台灣,連長要我帶著三位士官留守交防。友軍很快到達,由他們副連長接防。戰備小石子我們未堆好,他認為數量不夠。我打電話給砂石管理場的同學,要小石子交友軍,他答應沒問題。又打電話給師預財組同學,要他派大卡車來,車來了,請接防的副連長派兵去裝小石子。他回說:「今天休假沒有兵」,使我內心生氣,只好讓車子回去。又交田野「反空降三角叉」,有破損數量不足,我找參四工兵組要鋼筋水泥,他要我去拿,可是那裡沒有車。我看到有部空車經過,招呼他停下來,請他幫忙載走,並買兩包菸送他。現在材料有了,他要我們做好三角叉,但我們沒有兵做,給別人不知要花多少錢?可說是很多問題,簡直就是刁難,我受不了,只有用電話向他們上級報告,多次向他副營長、副團長等人催促,總算解決了,將各項帳冊蓋印接收。不過在此交接的總頭──副團長,也打電話訓我一頓。之後我帶著三位士官很快回到台灣,部隊已在台北擔任衛戍師。
部隊在台北又一次整編,我編入兵器連副連長(新增單位),也升了中尉,沒多久,師參三缺人調用我。兩個月後,營測驗要我回去參加,每天在外攀山涉水,各種狀況的測驗,很辛苦。尤其最後的一次,從新埔跑步向義民廟前去,天氣太熱滿身汗水,我的水壺裡沒有水了,實在口渴,快要休克!此時不怕裁判官看到扣分,也不怕水中有農藥,就在路邊田裡灌了一壺水。啊呀!喝了一口,感覺真是甘美,可說從來沒有喝過這樣的水,也許是這水救了我的命,我一口一口地慢慢喝,跑到義民廟,我們測驗結束還是第一名。
我們營長會做人也會做事,他是孫立人的軍訓班出身,人際關係很好,他後來調到軍團,執掌人事。我退伍後曾和我的連長馮先生、文興兄,去他家吃過飯,之後聽說他已升到中將。
營測驗完,我又回到參三,科長是強人,對我還不錯,讓我佔了實缺,之後又升了上尉。我負責碉堡、戰力報告表業務……。
陸官從28期改制4年,聽說以美國西點軍校為藍本,我們科裡有兩位,一是28期的王先生,以前我當排長時,他是我的副連長;另一是29期的李先生,他是美國特戰隊畢業,能力很強,我與他坐在方桌面對面時,他仔細看著我。有次我問他原因,他說很羨慕我的一副大耳朵,若裝在他那多好!他在我們師裡當營長後,調到國防部,隔幾年已是警備總部中將司令官,當時陸軍總司令要換人,他的資歷與才能大可勝任,但無奈幸運女神不眷顧他,於是掛冠求去。
部隊又要去金門,我已去過三次實在不想去,便問參一有沒有受訓的。他們告訴我步校高級班有兩名額,我報了名,另一位32期的胡同學,畢業後去金門,部隊在金門又整編過,原先是團級現在改旅級,我編入旅連副連長。有些老同事,為我感到不平。另外,我看到所謂的學弟,一個個當了主官,帶起部隊來,那雄糾糾氣昂昂的神氣樣,不禁心情下滑。
之後遇到參四首席,他說要把我調到他們旅當連長,要我三天後回答,我只謝謝他未去。我任參三時,每次做報戰力報告表,都向他要資料,因此熟稔。曾聽說此人有來頭。當年裝甲兵副司令因不滿大官,要去台北興師問罪,在司令台發表時,被政戰人員抱住,造成混亂,當時參四首席任上尉監察官,一通電話報告上級,因此打通他的升官路。我估計他從升少校兩年多功夫,現要升上校旅長,可說是平步青雲。
不久,我們連長去升副營長,我就升了連長,一排長補我缺,一次三級跳,這時我心情平靜。想到大膽時山東連長對我升遷路的擔憂,該請他放心了。
我們在金門又要做大工程,從古寧頭到金門城的邊處築一道堤防,讓海水不能進來,裡面做一個觀光景點。
原先只有我們一個旅的兵力,後加入兩個旅的兵力也還不能合圍,一個海浪打來就垮了。後來全師動員放下不知多少沉箱、沙包、石塊,仍難以合圍。聽說我們師長誓說合圍不成要跳海!旅長夜晚督工,早晨剛回睡時,司令官來看到他便訓斥一頓:「這時你還在睡覺?」之後更動員全島的兵力,不知炸了多少小山頭,夷為平地,才能運送一車一車的石頭來支援。那時我負責在大帳棚裡會議,每天帶幾個兵來擺凳子、桌子,支援單位的石頭車來,我發收據給他們。有一位衛生連長向我訴苦,說他們連上人少,要交好幾車的石頭很困難,請我幫他的忙。我想到我連上只有兩個排,人少事多,便放了他一馬,多給他兩張收據。想這次的工程艱鉅,合圍數次都被海水擊潰,感覺像建造萬里長城。
最後終於成功了!我們師長功成榮退,大概也拿了獎金,請我們連長會餐並發紅包兩佰。還有一瓶紀念金門高粱酒送到連上,我竟不知,想是被本連指導員拿去。聽說師長退休後開工廠,且說若有人退伍沒有工作就去他那裡。
我初任連長,要去金防部講習一周,去前,師通知我寫一篇失敗報告。去之後那裡要我改寫成功的報告,我就以大膽時做彈藥庫的工程為題。
到那一天,司令官親自主持,現場可謂冠蓋雲集。在我之前的做失敗報告,司令官站起來訓一頓:「失敗全推別人,你自己沒責任嗎?」輪我報告時,內心害怕。當我把過去大膽的工程經歷報告完,司令官又站起來大大誇讚一番:「像朱連長這樣,沒有工作經驗能吸取部屬的經驗,並注意全盤,這實在是成功的表現!」
我們這一期畢業的人,升少校的人可說很少,有的才能比我強的也未升。
部隊又調回到台灣台南知南營區,我們旅長是台南人,家靠營區附近,是陸官22期,同我們老連長是同學,為人不錯。有一次我在晚點名之前集合部隊講話後,宣佈晚點名不點了,旅長回來把我叫去訓:「為什麼不點名?」我當時想回:「連長沒這個權嗎?」但同時我想到作戰官不久前跟處長吵架,結果他把升中校的機會砸掉,而這時我正報升少校,恐步後塵,便忍下這口氣。(四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