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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裡的柑仔店

發布日期:
作者: 盛宜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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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竹老家的眷村口早年有間柑仔店,是個山東退伍老士官開的,老士官姓毛,眷村裡的孩子頑皮,總愛學著伯叔嬸姨們叫他「老毛」。
毛大叔脾氣差,嗓門很大,聽不得小鬼頭們叫他「老毛」,常會氣呼呼的喊那些沒禮貌的小鬼是「兔崽子」。老爹和他熟識,常帶我到他家串門子,他也特別疼愛我,因為我會叫他一聲「毛大叔」,他總誇我有禮貌。
毛大叔家的雜貨店,販賣的東西五花八門,有小孩子們愛吃的零食、冰品、玩具,主婦們需要的柴米油鹽、五金雜貨,甚至還在店裡的一隅放了臺理髮座椅,兼做村民們剪髮修面的活。
眷村裡的孩子平日沒啥零用錢,頂多是被長輩叫去店裡買瓶醬油、買罐醬瓜機會,容許從找回錢裡拿個壹角、貳角的鋁幣,多點就是伍角的銅幣,向毛大叔買根棒棒糖、冰棒來解解饞。但這種機會也不是常有,於是村裡年紀大點的孩子就會帶我們這群小毛頭,到眷村後山垃圾堆找鐵罐或銅線之類的東西,等麻布袋裝夠了,再拿到山邊有戶老兵開的回收站秤斤論兩,換來一些銅板零錢。當然,我們能夠光顧的地方也只有毛大叔的柑仔店,因為那眷村前前後後的也只有他那一家店,只要東西好吃就好,當下也沒人會在乎毛大叔的怪脾氣了。
毛大叔有個結髮妻,聽說當年也是跟著國民政府撤退來台的。毛大媽很親切,孩子來買零食時,只要毛大叔不在店,她總會多拿顆糖,或多拿塊餅乾給孩子。所以我們都很喜歡毛大媽。機靈一點的孩子,還會在店門口往內探頭探腦一番,確定毛大叔不在後,趕緊跑進去找毛大媽買東西。
平常,我很少去毛大叔的柑仔店光顧,但每次要理髮,老媽就一定要我去他家剪。因為他剪一次髮只要五塊錢,相較外面的理髮店便宜多了。不知是他剪髮的技術太差,還是推剪鈍了好多年捨不得換把新的,我的頭髮常常被他剪得像亂草,有時髮絲卡到推剪齒溝裡,還會被他硬扯下好幾撮頭髮,痛的我吱吱叫猛求饒。
記得有次剛過完清明沒多久,毛大叔的家辦起了喪事,靈堂內掛了幅毛大媽的遺像,雖然相貌依舊是和藹可親,但兩旁垂掛的羅幃隨風飄呀飄的,讓我們這群小孩子看了直發毛。更有好事的小孩說在雜貨店的隔壁房間窗口,有看到毛大媽哀怨的往窗外望。一時間,這傳言繪聲繪影的,在孩子們社交圈裡流傳著,從此,白天才偶見貪吃的孩子到店裡買零食,過了黃昏,柑仔店就變成了孩子們的禁地,沒有孩子有膽靠近。
過了幾年,眷村裡又開了一間柑仔店,無論是店裡的裝潢或販賣的物品,都比毛大叔家要來的新穎和多樣化。依然老舊髒亂的擺設,加上毛大叔常得罪人的壞脾氣,他家的柑仔店,當然競爭不過那家新開的。勉強撐了幾年後,他索性把柑仔店賣給了老鄉。那些年,兩岸開放探親正在熱頭上,有落葉歸歸根想法的他,把多年下來攢存要買棺材本的錢,通通跟著他給帶回到了對岸的故鄉。
幾年前,因為眷村開放改建,那間原本頹圮朽舊的老屋被拆了,就在原址蓋起了間透天厝。我們原先以為只是間普通民房,沒想到房主卻開起了便利超商,而且生意還不錯。
即使,記憶裡的柑仔店已經被轉型化的超商所取代了。但早年的柑仔店,在印象中是個充滿溫馨,充滿情感交流的地方。左鄰右舍在那裏可以聊八卦、閒磕牙,交換村裡情報,閒談國家大事,整個社區有如一個大家庭。但現在到處林立的超商,講求的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會再像早期的柑仔店,會給予一時方便的賒欠。超商店員和顧客間的關係,彼此變得矜持和冷漠,早就失去了柑仔店那種原味了。至於對柑仔店的想念,也只能從兒時的記憶裡慢慢回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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