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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夢蝶影人未杳

發布日期:
作者: 子青。
點閱率: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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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共同的夢魘,那就是面對酷刑逼供時的焦灼與驚恐。黃國安看著眼前滿臉橫肉的陌生中年大漢,由鼓風爐中抽出一隻燒得滾燙的火鉗,向五花大綁的他一步步逼近。怎麼辦?這不是夢?黃國安又用力咬著舌頭以確定是否有由夢境中驚醒的可能。可是每次的嘗試都讓他絕望了。火鉗現在已近在眼前,漢子用空出的另一隻手一把將黃國安的上衣撕開,露出裡面白皙的嫩肉,然後皮笑肉不笑地警告他說:
「我只要將火鉗再向前延伸個幾吋,你胸口上的那塊肉就瞬間烤熟了。說!你的上線是誰?你接受誰的指使潛伏在我們局子裡?你們的同黨還有哪些人?」
黃國安恐懼地盯著老漢手上的火鉗,忽然他感到胸口一涼,便反射動作般慘烈地嘶叫了起來: 「啊!」
「卡!卡!卡!」導演這時向劇組人員喝了一聲,然後不悅地走過來對綁在刑柱上的黃國安說道:「不對,不對,你這個表情不對,你昨晚有沒有詳讀劇本?」
「我研究得很仔細,幾乎能背了。」黃國安小心翼翼地回答。
「可是你臉上的表情只有驚恐那是不夠的。你還要加入視死如歸的同仇敵愾。想想你自己的角色,你一個地下黨好不容易混進軍統局,替我黨蒐集軍事情報,現在身分敗露而被抓。你只要從容就義誓死不吐實,你就可以掩護你的上線繼續在軍統局裡臥底。也就是說你接受酷刑拷打後即將成為我們共和國的建國烈士,所以光有驚恐的表情是不夠的。好,我們再來一次,你可以臨機應變隨時加詞。」
黃國安點完頭後,導演又重新對劇組下達指令:「Camera!」
皮笑肉不笑的中年大漢手持著被燒得火紅的烙鐵又一步步向黃國安走了過來。
「我就是潛伏在你們軍統局的最上線。我死了還有千千萬萬個我,將追隨我的腳步去創立我們的新中國。」黃國安面無懼色對著眼前的大漢惡罵。
就在這個時候,場記忽然跑了過來在導演耳邊咬起了耳朵。導演聽清楚後忽然伸手向劇組人員示意:今天就拍到這裡,全體收工。
黃國安由刑架上自行鬆綁走下來問導演,是不是自己的演技有什麼問題。導演似有難言之隱,只說上面交代下來劇本必須更動,這個國共鬥爭的連續劇,你的戲份就拍到今天這裡為止。
「這是怎麼回事?周姊說我的戲分會持續到國民黨撤退到台灣為止。」黃國安又急又慌地想問個清楚。
「對不起,這是上級的意思。你如果有什麼問題,就直接找你的經紀人周姊詢問好了。」
導演接著又重複向劇組人員叫了聲「收工!」。道具組的人員立刻進入攝影棚將中間的刑柱、刑台、和假火爐給搬走。可是那只火鉗卻在眾人疏忽下,不慎由爐中滑出遺留在原地。
黃國安立刻又掏出了手機死命按下重播鍵,可是對方仍是不開機。剛才飾演軍統局刑夫的那位大漢撿起那只被落在攝影棚的火鉗,將紅色那端的烙頭當蒼蠅拍般在自己的手掌上拍打個不停,然後問身邊已經將手機收起來的黃國安道:「聽說你是台灣來的?也是周姊旗下的藝人?」
「沒錯,我在中國都是靠她接通告,可惜只是斷斷續續在地方衛視的連續劇裡軋些跑龍套的角色。千篇一律都是演抗日或國共鬥爭的愛國片。」
「最近微博上常看到粉絲討論你的消息,周姊好像替你宣傳說,你祖父真的是我黨的地下工作者,可惜潛伏到台灣灣後不久,就被他們的保密局破獲而從容就義成了我們新中國的建國烈士。」
黃國安不想在這個時候和一位陌生人談論這等高度政治性的議題,便改變話題轉問對方:「你也是周姊介紹來的?」
「不,我們是電影城周邊的當地住戶,純粹來打工賺工錢的。」
「之前也常拍這種愛國戲?」黃國安問。
「混口飯吃嘛!黃先生你還年輕,而我都快六十歲了,像我們這種老人,能賺一天工錢就算一天。我很知足。」
「你看起來大概才四十多歲嘛!」
「全是化妝的效果。黃先生,你們在台灣拍不拍這種愛國戲?」
「四十多年前的蔣家時代還拍過,以後就沒人看了。」
「黃先生,既然你祖父是我們共和國的烈士,你的看法應改比較客觀。你覺不覺得我們的影劇界將共產黨太神格化了?」
「對不起,我身分敏感不方便評論。」黃國安深知在共產國家謹言慎行的金科玉律。
「不怕你笑話,黃先生,我的身分比你還特殊。」
「吆,說來聽聽!」
「我父親今年剛好九十歲。他其實是解放後蔣家仍佈建在大陸的軍統局幹員,所以這幾天來的劇本我演起來特別有感覺。」
「令尊至今還好吧?」
「不錯,共產黨對他很好。」
「我聽不懂。」
「其實解放後我父親的身分很快就被識破。為了保命,他出賣了不少自己人的地下工作同志,造成組織迅速瓦解。共產黨感激他的貢獻破例讓他入黨,所以他的後半生受到國家不少的照顧。」陌生大叔說到這裡又恢復了剛才在戲裡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黃國安覺得眼前這位陌生老漢一定沒安什麼好心眼,怎麼話中總有帶刺的意味。他肯定是在微博的紛絲頁讀到了什麼消息。就在這時,手機出現了短信的訊號聲,他低頭看到銀幕上寫著:
【安安:黨部指示劇組要換角,你暫時沒戲份,不妨趁此時回台灣看你女兒。再聯絡!周姊留】
他藉口要去回對方的短信,就捧著手機快步離開了攝影棚。
當初離開桃園機場的一景一物至今仍歷歷在目。黃國安沒想到那麼快又由彼岸回到了原地,看來想在異鄉落地生根絕沒想像中來得容易。轉眼間他由大學的影劇系畢業至今五個年頭過去了,當初一起畢業的那些哥兒們至今大都還是單身,而他總是跑在時代的尖端,因為剛過三十歲的他已經離了婚,還有一位已經三歲大但監護權不屬於他的女兒。
剛由轉盤取到了行李後,機場大廳忽然起了一陣騷動。好像兩邊不同陣營的人馬彼此叫囂了起來。黃國安不解地詢問一位旅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對方回說一位封自己為「台獨剋星」的過氣台灣藝人剛由對岸返台,才造成兩派被動員來的接機群眾彼此互看不順眼。黃國安避開人群才走出了入境出口,一眼就見到大哥國偉等在那邊。奇怪,大哥怎麼知道我坐這一班飛機?只有老母親一人才知道我今天要回台灣。大哥已經向他打招呼了,於是黃國安也舉手向大哥回應。
才過了柵欄,大哥就拉著他在身邊的椅子上坐下,然後對著不解的他解釋說:「我晚飯後正要回台北的衛戍部隊報到,出發前剛和老媽通了電話,既然已經上了高速公路,就轉來機場和你碰個面。我們兄弟有兩三年沒見了吧!」
黃國安點了點頭。他和大哥相差七歲,中間還隔著一個姊姊,所以兄弟兩有一點小代溝。總之大哥會來機場接他一事很不單純。果然現在大哥自己承認一個南下、一個北上,所以等一下還是得自行搭車回竹北舊家。
「讓我這麼跟你說吧,小弟。」大哥欲言又止。
黃國安又不解地看著大哥。
「老爸死了十多年,你姊姊隨後又莫名其妙出家當了尼姑,你接著離開台灣到對岸發展你所謂的演藝事業,這個家你們都丟給我這個大哥一個人。我自己也有妻小家庭。國安啊,你也是我們黃家的男孩子,你要有責任感一點好不好?」
「大哥,我是戲劇系科班出身,現在台灣沒有電影市場,我留在台灣遲早會坐以待斃,去對岸賺人民幣是唯一的出路。」 (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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