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又綠江南岸──喜聞金大滿招有感
「師」與「匠」的分別,在於格局之有無;境界之高下。以粗淺的說法,類比於王安石詩中「春風又綠江南岸」,與「春風又到江南岸」之別。更可以說師者在追求生命的價值,而匠者在追求生命的持久!所以師者不但是位博覽古今中外群籍的學者,更是一位不役於書的「思想家」;師者不但是位「盡信書」的學者,更是一位「不如無書」的洞察者及思想者。如蔡元培、雅斯培(K.Jaspers)所堅持的學術思想之自由與獨立;紐曼(J. H. Newman)、赫欽士(R. Hutchins)宣揚的博雅教育;懷海德(A. N. Whitehead)所珍視的想像力與實用經驗,乃至於葛德諾(J. W.Gardner)對於卓越境界的論析等。由此種大器之師者所統籌的通識教育,才能使「缺乏活力的知識」(inert knowledge)靈動起來!
最後是「通識教育要講授什麼?」關於此問題,何妨姑藉希臘德爾斐(Archaeological Site of Delphi)神廟的那句神諭:「認識你自己(gnothiseauton)」來回答。通識教育關心的是人生的教育;期許的是文明的教育;寄懷的是人性的教育!使學生從思考方法的養成中,了解人與自己週遭的關係。透過核心課程與跨領域的課程設計,使學子廣博器識。通過人文關懷的教育,激發學子對社會的責任感。
意以為,如果我們同意哈佛報告書(Harvard Report)中的結論:「在此多元社會中,要維繫及促成社會成員的『共識』,唯有依賴通識教育!」那問題就可迎刃而解了。就因為在多元社會中,每個人都可作價值判斷;但問題是你「依據」什麼作判斷?才不至於各執一詞、俗雅不明!這就涉及到韋伯有名的「權威」論(charismatic authority)。一個愛好文學者,當他誠心悅服於杜思妥也夫斯基(Dostoevsky)的境界時,相信他就不會迷失於外表華麗的三流小說。就如同有境界者都會同意「僧敲月下門」,較之於「僧推月下門」,更能襯出月夜歸僧的靜謐意境,這共識相信無人會質疑的,如此則通識課程的內容即可笑拈梅花了。就此,我們可進一步藉博蘭霓(Michael Polanyi)的知識論來說明之。
本文曾提到乃孚(John U Nef)的名言:「任何時代都需要少數具有原創能力的思想家,提出新的觀念來引導時代。」乃氏並進一步認為可藉由一流大師,導引深研「跨領域之經典」來培育此能力!其實,這理論其來有自,那就是博蘭霓(Michael Polanyi)的知識論。博氏認為人的意識可分為集中意識(focal awareness),和支援意識(subsidiary awareness),人的思想與創意,是由這兩種意識相互激盪的,但支援意識的作用更大,他說:「支援意識中只可意會,不能言傳的能力,是頭腦的基本力量」「Michael Polanyi,Knowing and Being ed.,Marjory Grene」;而深讀「跨領域之經典」,正是培育學生支援意識的泉源,其精神正與荀子知通統類說不謀而合!
何謂經典?是指禁得起考驗,不因任何時代風尚,而增損其價值的核心知識;它不但具有辨識的統一性,更具有超時代、永恆的意義。例如柏拉圖的《對話錄》、亞里斯多德的《形上學》、康德的《三大批判》、韋伯的《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我國的《易經》、《論語》、《莊子》等。可以說人類數千年來的知識,就是對經典的跌宕闡釋;《孫子兵法》之廣用於今日企業就是顯例!
就經驗言,所有的知識,都是衍於經典的開枝散葉:就如同我國歷代文學家,幾乎全是吸吮《詩經》瑰麗的養分;歐洲政治社會史,那當然是對《聖經》的連串闡釋。懷海德(A.N.Whitead)更有句名言:「對歐洲哲學最可靠的描述是:它是一連串對柏拉圖的註解」,這就是商業周刊所說「原點書」,而這歷經時代考驗的原點書,就是我們共識的依據!
「不知所師從,不知所效法,則無以為心!」在此言人人殊之世代裡,不如介紹學生接觸各領域中,能啟發思想的經典名著,作為通識教育的核心教材,意以為,就我多年教學所得,雖不中,亦不遠矣!君子贈人以言,庶人贈人以財。敢以此淺見,作為本校滿招之賀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