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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一個人生願

發布日期:
作者: 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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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記憶以來,每逢考試、升遷、結婚等大事,母親總是帶著鮮花素果,專程至香火鼎盛的媽祖廟參拜求籤,媽祖信仰不僅為人生重要時刻的南針,亦為黑暗中永遠亮著的一盞明燈,指引自己無畏前行。
清香裊裊,燭火通亮,屋簷下眾匾額被煙燻得黝黑,古老交趾陶橫亙鑲在牆頂,琳瑯滿目的供品井然有序地置於神桌,金碧輝煌的神殿顯得莊重威儀,讓心頭不由得沉澱下來,突然一連串擲筊撞擊地面清脆聲劃破肅靜的空氣,穿插著60支木製籤條交疊拿起放落籤筒底部的輕悶聲,以正反機率組合連結著媽祖神聖旨意,藉以安定信眾煩躁的心。
隨著冉冉上升的煙幕,香柱漸漸成灰,母親虔心地屈身跪落酉紅色短几上,滿頭汗珠隨之下落,逐漸潤濕了衣裳,其堅毅身影倒映在斑駁牆面,雙手合十禱念,再奉起筊杯自高處下落,來回反覆擲杯、抽籤條,此等畫面看過千百回,但仍然不膩。
當年警校畢業前夕,對於往後從警生活洋溢著憧憬與想像,老想到大城市一展抱負,其中街頭警匪穿梭追逐的帥勁與鍥而不捨逮捕江洋大盜的暢快更是缺一不可,參加警察特考前,一往如常,母親彷彿烤爐上的螞蟻一般焦慮不安,非到媽祖前擲筊求籤,經過三次聖杯後,選中第五籤〈甲申〉,內容為:「只恐前途命有變,勸君作急可宜先,且守長江無大事,命逢太白守身邊。」當下母親半信半疑,仍囑咐我務必認真溫書,縱然警校功課名列前茅,任誰也沒想到,卻在特考關鍵時刻,栽了個頭,跌了大跤,名落孫山之外。
落榜後心情煩亂無可避免,初始除了逃避,還是逃避,眾人關心變成沉重負擔,他人眼光成為莫名壓力,自己選擇將內心上鎖,此時靜心讀書好似個難題,遙想同學們業已通過考驗,邁向人生另一階段,對照之下,自己仍原地踏步,不禁感嘆時運不濟,仿若「龍困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之境。
學會坦然獨處為重考時光的生命禮讚,作家馬德說:「一個人的靈魂,只有在獨處中,才能洞見自身的澄澈與明亮,才能盛享到生命的葳蕤和蓬勃。」尤其一個人處於人生低谷的時候,特別需要獨處,此刻氛圍是沉默與低調的。
幾個月頹廢之後,選擇回到母校潛心自修,蓄積能量再次拚搏,重考遠比自己想像中艱辛,除致力於各考科法令更新與賡續苦下功夫,還必須承受學弟妹目光與學校師長關心,但從中砥礪心性則是意外的收穫。
第二年特考前夕,母親再次至雙慈宮參拜,發願吃素一整年,自己也祈願返鄉為治安交通工作盡一分心力,經眾回合擲筊求籤,選中第三一籤〈己丑〉,內容為:「綠柳蒼蒼正當時,任君此去作乾坤,花果結實無殘謝,福祿自有慶家門。」
有人說:「人生就像茶葉蛋,沒有裂縫就不精彩。」生命中許多阻礙看似高聳入雲,有如鋼鐵堅而不摧,但經歷時間千錘百鍊,透過力量不斷淬礪,假以時日始能突破重圍功成及第,經過漫長忐忑的等待過程,最後特考終於榜上有名,母親也欣慰地安了一顆心。
冥冥之中,普施廣濟,多有靈驗,當年因應直轄縣市即將合併,人事緊縮,南部各縣市僅各開1個名額,填缺時猶如諜對諜的電影情節,每個排列組合皆迥異不同,牽一髮則動全身,實屬緊張萬分,最終在媽祖庇佑之下,幸運地以第一志願分發回家鄉服務,成為人生的第一份工作。
生命中存在許多富含奧妙的巧合,促使原本互不相交的平行線出現了意外交集,重考與返鄉服務都是巧合之一,寶貴人生體驗告訴我們,好壞是一體,福禍為相依,切勿僅想要「得」,而不願「失」,甚至失去後一蹶不振,凡所際遇,絕非偶然,必須堅信上天會做最好的安排,短暫痛苦只是人生磨練與轉圜契機,以自身經驗來說,若無特考失利的因,可能無法產出順利返鄉服務的果,更無法體驗命運與人性的真善美,不甚可惜。
現今每日服勤時,從警察分局朝外遙望,不遠處矗立著碧瓦朱甍的媽祖廟,心想經歷過這番因果循環,深深印證媽祖不僅憐憫慈悲,而且特別疼惜深陷困頓的子民,職是,媽祖信仰不啻成就今生最幸福的邂逅,亦是暖心療癒的心靈寄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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