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謁金門

發布日期:
作者: 任洪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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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五代詞人︽謁金門︾中的那許許多多紅與翠,當然是另類金門的另類紅翠。

我在這裡忍不住戲用︽謁金門︾詞牌,因為金門對我也半掩著一種誘惑,一種近在咫尺的遙遠,我對金門也早有一種欲推欲敲或者欲敲欲推的衝動。

九月金門,沒有趕上張藝謀式大紅大紫的高粱季節。不過,隨著主人一巡又一巡的殷勤勸酒,我也痛飲了金門高粱近乎華麗的淳美,那意興,勝過了李賀的「琉璃鍾,琥珀濃,小槽酒滴珍珠紅」。頻頻舉杯,我彷彿聽到了詩酒文化節主題風俗畫︽金門憶舊鴛鴦馬︾上的男女笑聲,那對濃墨重彩的新郎新娘同騎一匹馬朝我們走來。

同樣的紅高粱,同樣的酒,同樣的性,我還是覺得,導演張藝謀高密「轎」外的風情畢竟不同於畫家李奇茂金門「馬」上的風情。我想,要是在金門的高粱紅中,轎子裡的鞏俐肯定會顛得更浪更狂。

暫時與紅無緣,我走近金門翠色。幸喜漢語早已為我準備好了這個翠字。在地球上的森林被大片大片砍伐的年代,這一島翠色,一年比一年蔥蔚。二○○○年,北美久旱的森林大火,數十日不滅;悉尼八月飛雪,夏季奧運險些變成冬運。到今年,蒙古的沙塵暴掠過北京的天空,遮蔽了日本列島的太陽;在歐洲,藍色多瑙河洪水泛濫。南亞「棕雲」,雲重天低。七月,我從網上下載一份︽地球二○五○年毀滅︾的末日警報,它簡直就是一幅「訃告」,整個地球用黃褐色的亂石和化石寫滿比賓拉登還要恐怖的死亡咒語。我不必跟著他們自我恫嚇,也假裝超前,不是為每年以多少毫米速度縮小的太陽,就是為每年以多少釐米速度飛離的月亮哭泣,不過,在這個黃沙太多,洪水太廣,棕雲太暗的年份,我怎麼能夠不一讀再讀金門蔥蔥鬱鬱的象形文字?

和金門出生的詩人、畫家們交往,無須想像,我時時感到他們就是金門會吟詩作畫的岩石、高粱和亞熱帶樹,一群男子漢。

難怪金門人在清代多驍勇的武將,在今天多長跑追風的運動員。

  長跑教練楊媽輝,竟是一位詩人。他的弟子在北京國際馬拉松賽中長風般跑過長安街,他的組詩︽金門酒引︾也是一股亞熱帶風,尤其是他用鄉音朗誦的節奏和韻律,使我在座中也手舞足蹈起來,那也許是一種現代鄉村音樂,一種金門搖滾?在他朗誦的時候,如果幾乎改變了一代少女顧盼眼風的貝克漢姆羅納爾多們,有誰敢站到他的肩旁,至少在我的眼裡已不再完美:他們少了一分詩意。

一九九○年,我和畫家李錫奇在第一屆「海峽詩會」相識。從廈門到武夷山,他靈動的︽大書法︾讓我驚喜,因為我也在思考和追問:龍和鳳隱在我們生命的遠古。女媧的蛇(龍)身隱去了,除了留下一條無窮無盡的線,神秘的,從︽易︾陽爻「──」與陰爻「──」的循環,黑陶紋與青銅鐘鼎紋的迴旋,甲骨竹帛上漢字點劃的縱橫,直到石濤墨色「一畫」的沒有起點與終點:::,從此,我的詞語中多了一個名詞:李錫奇線條。

來到金門,從他後期的︽大書法︾系列上,我儘管仍然望不盡也無須望盡李錫奇線條隨鯤鵬遠飛的終點,卻好像在他的故園找到了起點,雖然起點之前還有起點。

寫到這裡我突然察覺,我一直在追尋金門的岩石、高粱、樹和岩石、高粱、樹的詩與筆墨,男性文化的金門。那麼,女性文化的金門,留待下次推敲吧。

走進金門五日。金門,假如我多留一天?

(作者為北京師範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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