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上，不再出現已經好長一段時間的一則廣告，那長髮飄飄的美女，輕盈的走過一名男士身旁，男士開了口：「妳是我高中同學嗎？」「不，我是你高中老師。」美女斬釘截鐵、自信滿滿的回答這位男士。「妳是我高中同學嗎？」這句話還流行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

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如電視廣告詞般的經歷一段高中同學照會的景況。那是一個下班後的空檔，我鑽進人潮擁擠的超市，當我來到生鮮蔬果區旁的冷凍櫃探看所需物品時，在彎身、抬頭間，總瞥見一對眼睛直往我這邊瞧，人嘛！在眼波流轉間，總會見到幾個熟面孔抑或半生不熟的人，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了。

正當我拿起一盒冷凍食品，抬頭正身時，一個看上去頗為年輕的男士對著我禮貌微笑著，我回頭，左探、右看，確定沒有第三者後，對他點個頭問一句「我們認識嗎？」「我們應該是高中同學，妳是那一年畢業的？」這男士笑著問我。果然，彼此真的是同屆的高中同學，只是，我對他卻一點印象也沒有，況且，都畢業好多年、好多年了。多年後的同學相會，倒也勾出滿滿的溫馨，縈繞不散。

那一年，從一個小小的憨楞女生變成高中生，照理說應該多多少少添些高中生純樸成熟的氣質，可我卻頂著一頭「清湯掛麵」傻里傻氣的過了三年。記得高一時，有一班高三男生班邀我們這女生班郊遊烤肉，男女生自然要平均分配，我們四個女生便也和四個男生分為一組，當一切烤肉野餐活動接近尾聲，餘興節目卻正要開始。

其中有位頗為靦腆的男生，邀我拍照，我卻緊張得面紅耳熱，斷然拒絕，一旁的三個男生和自己的三個同伴半推半催，我推阻不下的情況下，勉為其難的和他拍下生平第一張男女合照。緊張又擔心了好一段日子，那照片後來是否有拿到手中，我已不復記得了，只知道這件事如果讓現在的年輕學生知道後，鐵定被笑翻。

那時候，頭髮不能過長，有一定的標準，有幾位同學惜髮如命，喜歡和教官玩伸縮脖子遊戲，一丁點兒也計較。我則是安全的標準頭，永遠不必擔心檢查不過關，在我看來，那些愛留長一點頭髮的女同學，必須提心吊膽的擔心檢查，實在是庸人自擾的蠢行為。

冬天的清早，從被窩裡鑽出來，是一件極痛苦的事，母親催我起床，見我一次、兩次叫不醒，便會用洗米後依然冰冷的雙手，輕拍我的臉頰，這一招果然奏效，我不得不從床上躍起，快速漱洗，踩著灰灰暗暗的水泥地，趕搭早班的公車到學校。

公車上，清一色是早起的學生，大夥鴉雀無聲，十分靜默。在昏黃的燈光下，用功的同學拿著書本為考試做衝刺。這時，耳邊會傳來細細朗朗的讀書聲，讓周圍的人也有念書的衝動。不過，這衝動有時會被瞌睡蟲打敗，束手就擒。

高一的導師是一位不苟言笑的數學女老師，方方的臉型配上一付方眼鏡，我想，如果她不教數學，臉上的線條應該會柔和幾分才是。除了上課，同學們似乎很難和她有所交集，記得她生氣的樣子，著實嚇人，被責備的人，會顫得心裡砰砰跳。

功課壓力在所難免，有時候一天連考好幾科，挑燈夜戰是常有的事兒，夜讀時刻，往往要想盡辦法驅趕瞌睡蟲的襲擊，當不爭氣的眼睛鬥敗，視線也就一直停在那一頁的那幾行，想翻下一頁也翻不了。父親瞥見我房裡亮著燈，卻趴在桌上睡覺，便會吆喝一聲「想睡還不去睡」。

一個天寒地凍、夜深露重的夜裡，我索性跳上床，兩腳伸進暖暖的被窩裡，然後側著身，挨近檯燈看書，不知道是姿勢過於舒適，還是看得眼睛太累，竟不知不覺的睡著了。一覺醒來，已是破曉時分，我居然坐著睡倒了一夜，這件事到如今依然記憶猶新，一則卻又隱隱的同情當時的自己。

恍然間，那背書包的日子竟已是多年前的往事了，只覺得圍牆內，有自己走過許許多多的足跡，如今再從這道聳立的圍牆下走過，見到這一群群小學弟、小學妹們，漾著無邊的青春，腳步是那麼飛揚有勁、俊俏灑脫，才驚覺青春的影子距離自己越來越遙遠。

在我們享用青春，盡情揮灑的當時，竟縱情於理所當然的年輕歲月，毫不戀棧，只待華髮漸糙、風霜早催，才頓悟時光的無情，覺得年輕的尾巴是何其滑溜，抓都抓不住，半點不由人。再回首，看到的「青春」，已是在路人甲乙、Ｅ世代身上了，自個兒留下的只是歲月的痕跡。

聰明的，在你告別「年輕」之前，宜及時把握，莫讓韶華易逝，再徒嘆時不我予！人生畢竟沒有幾個再從頭，填滿充實的每個階段，自己也會為自己微笑喝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