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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緣感君一回顧

發布日期:
作者: 陳中觀。
點閱率: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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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再也抑制不住委屈地道:「妳為什麼在這方面總是捆我?不讓我打工,不讓我與大企業合作,總說這個苦那個有風險,書痕,妳……妳不可理喻!」
  她沒有理由拒絕他,卻怎麼也得保護他,她知道崇宇就是太天真爛漫,什麼人情世故他都不了解,知道他肯定幹不了什麼高薪的活,可是她怎麼捨得呢?
  書痕半點苦都不願意他受。
  她靈機一動,聲音轉為平淡:「你要找工作就去吧,永遠記住,我不是小氣的女人,你也不要逞強做個大男人。」
  他去人力銀行裡填履歷,她再巧妙地將崇宇安插在一間廣告公司--她是股東。這些事崇宇當然不瞭,還道自己是幸運兒,這麼容易就給揀進一個薪水不錯的職位。
  他初嘗到職場的樂趣,回去總是劈哩啪啦地跟書痕分享,說這個主管獨發喜帖給他,那個經理還送伴手禮給他,他們待人有多慷慨、多熱情,他在部門裡又有多受寵!聽完之後,書痕更痛恨人心的黑暗與社會的阿諛諂媚了!要不是因為崇宇的上司知道他們關係不斐,他沒被操死就不錯了,哪裡還有甜頭吃。
  崇宇用每個月的薪資偷偷地一針一線的織,織一個夢想--去巴塞隆納攻讀美術。
  他愛書痕,可是他更愛畫。
  就快了!就快了!離夢想越來越近了,他數著大疊的鈔票,從未想過自己也有這麼一天!像個孩子似的把鈔票往天上一撒,藍藍的一張一張的雨往下落,屬於他們的韶光也在雨中一滴一滴地黯然……。
  崇宇走進畫室,書痕轉頭看見他面無表情的臉,便眉開眼笑地道:「你一定是凍壞了吧?你坐我給你沖茶暖暖身子。」
  他佇立著不動。
  她立即感受到一片無聲的漠然,聲音瀕臨分岔地道:「怎……怎麼了嗎?」
  「書痕!妳要隱瞞我到什麼時候?」崇宇刻意轉頭不去看她。
  她愣住了,手中的茶杯脫手而碎,道:「我……我只是捨不得你吃苦。」
他再也抑制不住盛怒地道:「妳知不知道我是個男人!妳完全看不起我,在妳眼中我就是個只會畫畫的廢物,是不是?」
  她的冰雪聰明、犀利才辯,全鯁在喉中了。
  「我的自尊心在碎啊!妳看到了沒有?還是妳是故意的,妳歡喜看到我活在妳的光芒下!是也不是?」崇宇歇斯底里地咆哮著。
  這不是他第一次受到她「無私奉獻」的侮辱,只是這一次她……太自負了,而這一次……又對他來說太重要了!
  他的話像錐子一般狂刺著書痕,她發瘋似地捶著崇宇說道:「李崇宇!你太過分了!我這麼做是為了誰?你說啊!我處心積慮,全是為了你啊!我就是不願意你見識到社會的鬥爭!不願意你……變得像我一般城府!我已是體無完膚地什麼都給你了,你還有一份對藝術的狂熱,我呢?這世界上唯一讓我杜書痕發狂的就是你!只有你!」書痕跌坐在地上掩面哭泣。
  過了一個琥珀那麼長的時間,他仍是佇立著,她仍是癱軟著流淚。
  崇宇將她扶起,有力的臂膀緊抱住哭得顫抖的書痕,她不安分地意圖掙脫,直到崇宇顫慄地吻她,才虛脫地閉上雙眼流淚……。
  那混合著酸楚與狂熱的愛情啊……。
  杜書痕,妳贏了一生的財富,卻輸了一生的愛情。
她甦醒在沙發上,身上蓋著崇宇的羽絨外套,除了熟悉氣息,再找不到任何他的痕跡。
書痕瘋狂扯著自己的頭髮,捶打自己的大腿,哭叫著:「為什麼貪睡!為什麼睡著!為什麼讓他跑走!你給我回來啊!誰答應你走了?」她激動地嘶喊著,直到最後兩眼發直地呆坐在地上,憔悴慘白的臉上只掛著兩條淚痕。
  畫架上有一捆鈔票與一封信:「我走了,我愛妳,這是無庸置疑的,只是我……真的受不起妳的愛,請原諒我的不告而別,因為妳一旦醒了,我會捨不得走的,儘管恨我好了,如果這能讓妳心裡好受些……原是想存了錢去巴塞隆納修美術,先前遲遲不敢告訴妳,現在讓妳知道也好……這些錢該屬於妳。還有,那幅畫的名字……叫『槿欣』,木槿花記錄著我們的仲夏,『欣』字則是願妳永永遠遠都要欣欣向榮地活。書痕,千萬要快樂。」
你叫我怎麼快樂?我已是一無所有了,已耗盡全身力氣去愛你,我孱弱地幾乎枯萎了!還叫我怎麼欣欣向榮?
她躺在冰冷的地上,好讓自己還有一絲活人的知覺,雙眼的水殼子不停地破裂,直到頭髮都潮了,直到無邊無際的漆黑埋住原本不停模糊的視線--她赫然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
護士走向她,溫柔地說道:「杜小姐,妳好幸運啊!寶寶差點就保不住了!是個女寶寶喔!」
「什麼……寶寶?女寶寶?」書痕迷惑地望著護士。
「妳懷孕了!難道妳不知道嗎?」
「我……我懷孕了?」心頭上巨大的痛楚與喜悅凝固在舌尖,輕撫著微凸的肚子,緩緩淌下淚珠,珍珠項鍊似地紛落。
「寶寶,現在有了妳,媽媽會堅強起來,陪妳成長,我喚妳槿欣,妳說好不好?杜槿欣!杜槿欣!杜……槿欣……。」最後她哽咽到喚不出這三個字。
  時間蜷伏在書痕的一瀉長髮上,纖手掠過,十年光景過去了,心中才放了「恨」,鬆了「愛」。
該是時候了。
「媽媽!媽媽!妳快啊!飛機要飛走啦!」槿欣雀躍地跳著催促。
「知道了,妳先去,我一會兒來。」
書痕也不知他現在究竟是身處何方,只是冥冥中註定的--巴塞隆納。
各位女士先生,搭乘A65班機前往巴塞隆納的旅客,請開始登機。
埃爾普拉特機場,晶瑩的藍天,柔荏的陽光,清風吹來春倦的氣息。
她成天就是一條街一條巷的逛,對畫廊特別留意。
卻怎麼也沒料到,會在那裡遇見他。
「小姐,今晚想吃些什麼?」一個華人面孔的侍者流利地說著西班牙文。
「一份鮭魚燉飯和一杯紅酒。」書痕俯首看著菜單以西班牙語應道。
她轉頭以中文向槿欣說:「槿欣,妳想吃燉飯還是湯麵?」
聽到那個名字,崇宇猛地一窒,冒了一身冷汗--怎麼可能!
「再加一份鮭魚燉飯,謝謝。」書痕說著抬起頭微笑著。
剎那間,兩人的血液都凍住了,秒針忘了走,塵埃忘了飄,四周都黯淡了,唯獨兩張面孔如此鮮明。
「是你!」、「是妳!」他們幾乎同時喊出,聲音激動而聽不出悲喜。
「書痕!」他喚她。
她掩不住狂喜地叫道:「崇宇,李崇宇!就知道你還在巴塞隆納!」
他幾乎喘不過氣地道:「怎麼可能……妳……這十年來,好嗎?」
  書痕垂下睫,抿抿唇說:「好或不好,總是都雲淡風輕了!」,轉身向槿欣道:「槿欣,他……跟媽媽一樣是被上天派來守護妳的天使喔!妳的名字就是他取的喔!」
  槿欣峇瘩峇瘩地望著崇宇道:「媽媽說的是真的嗎?我很小很小的時候你就認識我了嗎?」他這時才細細地凝望著槿欣,一雙圓眼睛和小癟嘴像書痕,挺而尖的鼻頭像我……神韻簡直與書痕一個樣!
  他不知怎麼答,只是眼神帶訊息地望向書痕。
  她以極微的聲音說道:「對不起……當初沒把這事告訴你,擅自主張給她姓杜。」
  他這流年裡的飢貧與風霜,都在槿欣小小的臉上得到了救贖。
  他壓抑著內心的奔湧,向槿欣道:「妳還在做小天使的時候,我就知道妳將來會像木槿花一樣芬芳、欣欣向榮,妳喜歡這個名字嗎,槿欣?」
「我真的好喜歡這個名字!因為媽媽總是說,她最心愛的畫的名字和我的名字是一樣的喔!是不是很巧?我和那幅畫都是媽媽最寶貝的!」
崇宇轉頭望向書痕,千言萬語以不足表達,他內心的憐惜、欣慰、喜悅,他眼前的書痕,已不是當年的她,不再是那個作賤自己的書痕,為了槿欣,她要欣欣向榮地活。
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比母愛更堅強,更激勵人心?
「書痕,辛苦妳了……對不起,當年……」崇宇撇開頭避開書痕的目光。
「當年的事就別再提了!你千萬不要自責,若是沒有槿欣,我很有可能……極有可能!已經走了,所以我倒是要謝謝你!」她拭下紛落的淚珠,又笑道:「好好一個畫家,怎麼在這給我點餐呢?」
「啊?畫家……這職業啊!三不五時得『下海』工作!」他神韻裡的稚嫩全轉為成熟與歷練。
「好吧!你做什麼都好,只要你自自在在的就好,真的!」書痕說著拍拍他的手背。
「書痕妳……妳真的不一樣了!」崇宇的眼光燃燒地說。
她微笑說道:「任一個再腐爛的女人,做了母親,都會不一樣的!」又探頭望向櫃台,說道:「櫃台空著呢,你先去忙吧。」她揮揮手示意他走。
離去的時候,回顧--無限的往事浮上心頭。
無論怎麼綺麗、刻骨銘心的愛情,終將只在遠山的薄霧裡形成,澹極了,可是記憶卻不曾淡去。
巴塞隆納,她是不再來的了。
回顧--就定格在這裡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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