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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與山下

發布日期:
作者: 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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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十二月,我和老公上阿里山,在祝山觀日台看立牌說明才知道,原來太陽升起的山頭便是玉山。後來,我們又走到小笠原山,腦海中遠在天邊的玉山竟然近在眼前,興奮地從不同角度拍它入鏡,看它千遍也不厭倦,只因是玉山,只因它是台灣第一,看他的眼光便不同了!
兒子幸運抽到籤,獲得元旦上玉山的許可。我就跟兒子說,你上玉山,我們上阿里山,到時候我拿望遠鏡看你、喊你,我們把年跨在兩個山頭上,豈不美妙!
說笑而已,跨年夜我早早上床,十二點一到,聽到遠方「蹦!蹦!」的盛大煙火聲,還隱約傳來「新年快樂!」高昂而喜樂。當下,我卻很滿足於被窩裡的溫暖舒適感。
過兩天,兒子拐著腳回家,嘴唇紅腫乾裂,從沒有過的一身疲憊樣。
元旦,山上天清氣朗,他們慶幸自己看到霞光滿天的日落和從雲海遠端緩緩升起的日出。我問玉山上的日出與日落哪個美?這很難回答,能看到的就是最美。就像楊貴妃與西施,不同的氣質,各有風情,人們癡迷於其中時,早已失去比較的能力。
他們原定爬玉山西峰、北峰、主峰。第一天因同伴感冒延誤了行程而放棄西峰。第二天,感冒的同伴有高山症現象而被迫停泊在排雲山莊,剩下的三人頂著漆黑的夜色,氣溫零度,凌晨三點,在太陽仍繾綣於睡意的時間邁步朝向北峰前進。幸好,一路上萬里無雲,半輪月殘萬點星,三人披著滿天星斗緩步踏向未知的征途;走累時抬頭望向那遙遠的星空,感懷在蒼茫的夜色下依然有好友、銀河陪伴,驚訝和星星可以如此的近。
前往北峰的路段,必須先走下一段長兩百公尺的七十度碎石坡,才是考驗的開始。下坡時順風,風婆子死命地推擠,你得牢牢卡住腳步,否則,瞬間,你可能已滑落到山腳下。回程時上坡逆風,舉步維艱,強風壓境,得傾盡全力迎風挺進,當下身上的衣服單薄如紙,幾乎擋不住瘋婆子的撕扯,你若氣餒,會節節敗退,一不小心就被掃落山下。人的渺小完全暴露在大自然的威力中,那時若是有一塊石頭、一棵小樹,可以消減風寒,便是如獲至寶。但這只是身疲力乏、不得不繼續作戰的虛幻渴望。既然來了,不是戰士,也要當鬥士。縱然是好漢,爬過了好漢坡已不是好漢;叫它哭坡也行,但體力耗盡也哭不出來了。走經此處,另一位同伴已彈盡糧絕。他們都是攀登百岳的勇腳,但是,每一次登山成與不成都不一定是照著計畫來的。
雖然,這些都不是我的親身體驗,但是,對於山,我是敬畏的、是謙卑的。三十年前,出生之犢不畏虎,未經任何行前訓練,斗膽跟班去爬百岳之一的郡大山,清晨四點鐘集合,坐上廂型車,進入山區後,一路在石子路上顛簸前行,還未開始領教山,我已在前一夜失眠的恍惚中被搖晃得身心俱散了。
下了車,直接進入蠻荒的山徑上,坎坎坷坷的狀況只差不用披荊斬棘。一口氣爬上陡坡,我的好友就氣喘吁吁,呈現奄奄一息狀態。她坐下來說:「我好像感冒了,很不舒服,你們上去,我在這裡等你們……」我打起精神鼓舞她,才一起緩步前進。嘴裡不說,其實我早已如醉漢,昏昏脹脹中撐起兩人份的精神。攻頂了,夥伴們興奮地拉著我們拍照,一拍完,我馬上就地臥倒……。
回程,我頭痛欲裂,廂型車再度搖搖晃晃,毫不客氣。忘了如何忍痛歸來,只記得自己僅剩還在呼吸的半條命。太小看山,被修理了一次,不敢再有妄想,那是此生唯一了!
兒子的描述中,有喜悅的讚嘆,也有搖頭的哀歎,再配合照片的佐證,我彷彿也經歷了一場山上的美麗與折磨。原來同一個日子,同一個天空下,山上與山下有如此的「天淵」之別。
那兩天,平地放晴,一掃前幾日的冷雨陰霾,門外的花草因雨水的滋潤而更加蓬勃發展。在屋裡燒開水沖泡普洱茶,透明玻璃容器裡的茶色暗紅清澄如瓊漿玉液,沒有綠茶的香氣繚繞,更沒有酒的芳醇迷人,平凡的日子好像也是如此,彷彿無味又似有味。同一個天空下,我在平地,兒子在山上,兩樣生活,兩樣情。抬頭望向天空,原來雲層之上還有我們所看不見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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