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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藝文訪佚(三)

發布日期:
作者: 羅元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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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揚之墓誌銘:

顏處士文岫墓誌銘

邑子弟顏同禹,將葬其父文岫,述其家世本末,請予銘其墓。嗚呼!予尚忍銘士抑哉!予初設教於大輪岡,顏揚至,從予。君有不羈之才,予意其飛揚跋扈以去,而卒止於此,豈非命耶!

按顏,唐太師真卿之後也。子孫繁衍,散居漳、泉、永春、同安、龍溪等縣,代有名人。君先世卜居浯江,諱揚,字士抑,別號文岫。高祖某,字某,別號廓齋,妣陳氏。曾祖隆興,字某,別號某,妣曹氏,金門人。考仁,字篤愛,別號道遺,娶陳氏,陳某之女。仁生而穎悟,不習舉業,長於詩歌,教授漳州。漳守汪公鳳以黃梅雨試學究,仁援筆立就,詞意高古,汪極稱重之,名震南漳。天性孝友,授徒養親,教弟弘習舉業以為世用。弘學甫就而仁卒,遂教授不謀仕進,以舉業教揚。弘好古,知予志頗向上,與予相向以古人之道,故使揚就予學。予亦以古人之道教之,不獨以舉子時文也。揚性質聰敏,舉業之外,每出時文,輒驚長老,予亦嘆服。嘗師事王一臞,極重之。當時名公,如顧司徒珀,見其清源詩,乘輿望之於南安。若蔣正郎孔煬亦與之交。鄭博士一鸞、傅會元夏器,微時俱與為友。傅尤厚,既顯,猶館其子同禹於家塾,教其子姪。侍御史陳蕙嘗遊其門。盡謂功名可立致,無何試有司輒不利,遂以是終其身。授徒於鄉里,頗能自立,竟不能成家。金門千戶俞大猷見其才,與之為刎頸之交。大猷既顯,致之任所,厚資之。

嘉靖三十六年四月,回自浙。戊午二月,疾稍愈。越己未年(嘉靖三十八年,西元一五五九)九月二十九日申時,忽然而逝,距所生成化二十三年丁未,得年七十有三。娶陳氏,先於嘉靖二十九年卒。揚卜葬於東都雙山之源,巽乾其向。同禹以嘉靖三十九年正月十日辰時,奉柩與陳氏合葬。銘曰:

有才弗用,有志弗使。傷哉命也!雖豪傑莫之奮揚!

瞻彼雙山,平原膴膴。樂哉子所,遺恨九泉。人曰顏處士之墓。

顏宏之祭文與墓誌銘:

祭友人顏一盂文

嗚呼!一盂豈非卓異之士哉!先生早業覓舉,已升名場屋,親老家貧,棄所業事,筆耕以養其親,不復以進取為念,其志可謂加人數等矣!書田所入,不為不厚,然不植產業,一有所得,輒分兄弟之貧者,不旋踵而空,又不免稱貸於人,明年復如之;竟以是取窮終其身,而不悔其行如此,夫豈以纖利入其胸次耶!夫自刀錐以下,人之所必爭,故以子貢之賢,而一介不假;書田之利豈止一介,盡舉以與人,又不但假之而已,然則先生不賢於子貢乎!

今人出百里外,必呼妻子與別,叮嚀告教,至再至三,縷縷不已;若出千里之外,則又別矣。當生死之際,渴於妻子之一見,雖犯風波虎狼之險,亦必冒以赴之而不避。先生館予家塾,疾病延綿者閱月。予欲亟舁歸與家人別,先生弗可;一子諸姪在側,無一言囑以後事,亦不囑予以子若姪,其剛腸又如此。夫豈臨死悲哀嗚咽、戚戚吁吁啐啐不能已,為兒女之態者哉!

先生賦性質直,面折不容人過。予生疏拙,動招悔尤,常賴其箴規,得以免於罪戾,先生固予益友也。予遊仕四方,延先生於家塾,託以子若孫。先生侃侃不阿,俾予子孫畏憚而不敢肆,予家賴之,是先生又予家社稷之臣也。嗚呼!若先生,能可復得哉!夫為人若先生,天之相報,宜何如也?先生之善既無以濡其身,而其子又不能繼父志,至不能自立,天之待先生,何其薄也?嗚呼!貧富貴賤、死生壽夭,莫不有命存焉,而人之智愚不肖則不係於是。故原憲之貧、顏回之夭,比之季孫之富、盜跖之壽,曾不以此易彼。而先生又何嫌哉!

歲月其邁,忽焉三秋。喪服既除,音容益遠。望西風而一薦,徒有淚其漣如!尚饗!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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