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越一甲子的姊妹情深
二姊常常感恩的說:我們姊妹活到這把年紀了,還能常常聚首,相約喝咖啡聊天,回味著記憶猶新的兒時情景,這真是多麼幸福的事啊!的確是!人生無常,任誰也料不到明天會如何。年過一甲子,看遍人世滄桑,認為人當珍惜現在所擁有的,知福惜福,凡事感恩,便能快樂自如地過每一天,幸福也必定來相隨,無須為已逝的過往懊惱,為未來煩憂,把握當下是智者。
說幸福,我是最幸福的,擁有3位哥哥、2位姊姊的疼惜與照顧,可說是集父母兄姊的寵愛於一身!可人生快如白駒過隙,幸福的歲月無法長留,如今父母以及3位兄長都已相繼離開,讓我倍感現在還能擁有姊妹手足之情實彌足珍貴,所以我們彼此都珍惜這份超過一甲子的姊妹之情。
我們姊妹這一甲子走來不易呀!生長在戰地,特別是在當年貧困、艱鉅的大環境下,同甘苦、共患難,一起走過橫逆,一起度過難關,以至於成長、茁壯。
當年「呷苦當做呷補」是我們的座右銘,這句歷千古不衰的勵志警語,激勵我們朝「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目標前進,一切的辛苦當時雖覺辛酸,但如今回味,卻是甜美,午夜夢迴,歷歷往事在腦海裡縈繞不已,真的是「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為此,無限的感恩與滿足充塞心中!
我們姊妹也曾一起歷經過砲火的洗禮,記得當時年紀小,無情的戰火如晴天霹靂般的突然來襲,在小小的心靈裡震盪起驚人的火花,只見大人們一時也慌了手腳。政府隨即決定採取堅壁清野的對策,先將老弱婦孺安置於台灣寶島後方,以便無後顧之憂的盡全力一搏。沒多久,一輛輛接送鄉親至新頭碼頭的大卡車停放到我家旁邊司令台前的廣場,我們三姊妹見狀,立刻機警的拎著小包袱,緊隨賢明的領導一馬當先的登上卡車,為家人佔位子,沒想到母親在後一聲聲叫喚我們下車,因為家中尚有年邁、臥病在床的祖母需要我們照護,生死抉擇之際,親情仍是我們唯一的選擇,於是我們下車,和家人一起固守家園,與金門共存亡。因而,我們姊妹就在戰爭的淬煉下,建立了鋼鐵般的情感,這也是如今我們再忙再累,每週三、四都要前來大姊家聚會的原因。
我何其幸運生長在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家庭裡,家境雖不富裕,但其樂也融融。小時候我體弱多病,好在有父母細心照料,才日漸茁壯,又何其有幸,一路有兄姊們呵護,才可以享受無憂無慮的成長歲月。兄姊們惠我良多,容我細數一下他們給我的恩惠吧:
大哥,是小學教師,素以嚴厲出名,但又不失教者風範,作育金門英才無數,正所謂的嚴師出高徒!我這小妹日夜受其薰陶,能養成良好的生活習慣、寫得一手好字(硬筆字),都要感謝大哥的調教。傳統家庭中,弟妹們視長兄如父,我家大哥又威嚴獨具,所以,我們對他如瞻馬首,他說一,我們從無二話,照做就是了,感謝大哥為我們家樹立了長幼有序的典範。
二哥,是律己甚嚴的人,不過,雖然他在家不苟言笑近似頑固,但在他朋友圈中卻頗受歡迎,別人都認為他幽默大度呢!二哥也是我的家庭老師,不但幫我抄譜,讓我在低年級階段便擁有唱遊歌譜,他還教會我深感困擾的數學四則運算。在我前來台灣就讀師大音樂系前,他趁赴台之便特地前往中國音樂書房為我購買老師指定的用譜;後來我讀師大時,他也不時來探望我,並給我零用金,讓我在異地不覺孤單。除此之外,他還帶給我諸多人生的啟發,讓我受益良多。說二哥固執,其實,思想還蠻先進的,他是擇善固執呀!
三哥是陽光開朗的人,嘴邊常掛著小調曲兒,最先教會我唱《迎春花》歌謠的就是三哥,如今每當《迎春花》響起,我便憶起了三哥。三哥一生刻苦耐勞、勤儉務實,卻樂善好施,行善從不落人後。他關懷家鄉,心繫金門,不但創辦金鼎國小的至德獎學金,鼓勵學子;又帶著他的孩子千里迢迢的遠從基隆來到高雄,再搭乘登陸艇來到金門教導金鼎學童扯鈴、捐贈扯鈴服裝、合唱團服裝等,可謂是金鼎扯鈴的先驅,使得扯鈴成為金鼎國小的重點才藝,如今金鼎扯鈴的技藝出神入化,獨霸金門呢!三哥擔任過六桂宗親會總幹事及金門縣表揚好人好事運動協會的總幹事,因為積極負責、任勞任怨,所以大獲好評。三哥於人於事,總有無盡的熱誠,也許是他感慨旅居在外,一旦有可讓故里獲益的事,他便抓住機會全力貢獻所能吧!他多次當選基隆地區(客居地)及金門縣的好人好事代表,真真是「實至名歸」。
大姊聰明靈巧,萬事精通,家中大小事,舉凡刺繡縫紉、木工水泥、烹飪料理、蒔花農事等,不論粗工細活,交在她手中,皆能游刃有餘,一一搞定。她當年且是婦女隊的神槍手,握槍坐姿還刊登在《金門日報》上呢!堪稱是時代女英豪。大姊相夫教子,勤儉持家,家中經常是窗明几淨,且三不五時的來個家具大搬風,改變個方位,呈現一番新氣象,為家人帶來新鮮感和好心情,真正是室雅何需大,巧妙存乎一心啊!俗語說:「換新、換新」,只要用點巧思重新擺設家具,就能讓人眼睛為之一亮,感覺家裡煥然一新了,哪裡需要高檔家具、百萬裝潢呢?
大姊平素敦親睦鄰、熱心公益,是鄉人紅白喜事的得力大幫手。她特具領導力,凝聚一群姊妹淘快樂聚會、遊山玩水、行善做公益,是大家心目中尊敬的大姊大。就以我們六位兄弟姊妹來說,仍屬大姊最最冰雪聰明、處世圓融了,幾凡一切人情世事、禮俗應對,她都能了然於胸,掌控得宜,且她經常參與公共事務,貼近鄉親心,所以親友和鄉人對她言聽計從,一切事務多以大姊說的是,大姊算得上是鄉里能人了。
談起二姊,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是;二姊小時候曾隨嬸嬸回娘家小住數日,當時嬸嬸尚未有小孩,對二姊視同己出,疼愛有加。因為二姊長得白白胖胖的,惹人喜歡,所以大家都叫她「美國」,沒想到被外人寵愛的二姊數日後回到家竟對媽媽感到陌生了,這件事如今還被家人拿來當趣談呢!從小愛看書的二姊造就了她的閱讀速度,當年我充當她的小書僮,為她跑書店租借書籍,忙碌得很,書店老闆為她不一會兒功夫就看完借去的漫畫書大感訝異,嘖嘖稱奇!
身為南丁格爾的二姊從小就有好人緣,好人緣應是人成功的一大契機吧!她生性寬宏大量、慈悲為懷,不與人論斤計兩,且在她所認知的醫學領域裡,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發揮南丁格爾熱心奉獻的精神,所以,在友誼的國度裡,她左右逢源,無比富足,我就特別欣賞她對人的真心關懷與真誠付出。
「積善之家有餘慶」,我常想:許是前世的良因而有今世的善果,讓我除了擁有三位好哥哥,還有兩位多才多藝的好姊姊,她們各有所長,為家庭奉獻良多。諺語說得好:「一世父母,二世兄弟。」父母能陪伴我們的時光往往不及兄弟姊妹陪我們的時間,所以我們怎能不好好珍惜手足之情呢?這一點體悟在我稍有年紀之後,更為深刻,套用一句同學會Line上的名言:「每見一次面,便減少一次見面的機會了。」所以每週三、四下午的茶敘時光,我特別珍惜,再忙再累都要撥冗赴會。
也或許我們姐妹住得近,走路只需吃一碗麵的時間,方便相互照應,隨叫隨到,真不知羨煞多少人啊!妹妹們的一些需要,諸如:鬆緊帶鬆了、拉練壞了、衣服褲子之類的大改小、小放大等,隨時有大姊待命服務。還有大姊的拿手絕活如和麵作蔥油餅、韭菜盒子、包餃子、炸蔥油酥……,甚或親友致贈她的奇珍異果等,她都不忘與妹妹們分享。說到大姊的手藝真是沒話說,一等一,就一個讚字!而每當我一人在家獨處時,總有二姊準備好健康美味的早、午餐等著我去享用,省卻我不少黃金時光去費神料理,那是一種攙和著濃濃親情的熱忱,讓我猶如置身於春風裡,悠然享受著,難怪大家都羨慕我。
和二姊散步聊天最是件愜意的事,常常邊走邊聊起往昔,記得二姊護校畢業那年,我也正好國中畢業,藉赴台考試之便,順道開開眼界,因此考完試便暫住二姊即將任職的台北婦幼醫院宿舍,由於當時家境清寒,二姊也尚未領到薪水,所以一切省吃儉用,兩人各吃2片塗上乳瑪琳的土司,共吃一碗雞絲麵(泡麵),來度過一餐,可當年特感美味至極,到如今還回味無窮呢!特別是那雞絲麵真是香得誘人,而塗上乳瑪琳的土司,那股濃郁的乳香真能迷倒鄉下來的孩子,直叫人欲罷不能,它恰似當年美軍救濟品的奶油,淋在熱騰騰的飯上或麵上都相宜,稱得上是百搭聖品,讓人齒頰留香、百吃不厭啊!
大姊家的餐桌上永遠擺滿各類堅果、健康食品、零嘴等,當然,還會有幾枝自種的玫瑰花擺放在餐桌上,時時綻放著絢爛,也增加了幾許繽紛,我們姊妹喝著咖啡,天南地北地聊著,幾凡世代恩怨、事事務務、還有疫情升溫、熱門新聞……等,都是不斷更新的話題,而大姊、二姊鍾愛的連續劇,更帶來聊不完的情節,引人省思啊!原來,人生就是戲,看她們如此投入,追劇的興致如此高昂,真應了人所說的:「一壺咖啡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這跨越了一甲子的姐妹情深就在喝咖啡、吃果果中加溫,昇華至忘我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