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烏坵的鳥事
拜網路緣分之賜,聯絡上62年時在烏坵當醫官的一位醫師,因為我問文恩︹也是曾在烏坵服役的醫官︺,在島上最難忘的一件事是什麼?可文恩就是一直不告訴我何事難忘。而烏坵一婦人什麼都好,就是耐性不好(肥嘟嘟的身材也不好啦),心裡一直嘀咕著:「臭文恩、臭文恩,你不告訴我,我自己找人問去……」,我就跟烏坵的資深醫官掰了起來。
資深的烏坵醫官說:「很難忘呀,每一件事都令我難忘啊,我真的很懷念哪裡!」(不蓋你,其實每個當兵的幾乎都如此形容我的家鄉,也包括那個文恩大兵)
「哎呀!你告訴人家是那一件事嘛!最難忘的喔!要不然人家怎麼會知道啊?」(管他的,民國62年時,他25歲,我才12歲,當然可以跟他撒一下嬌,我們都回到時光隧道裡……)
「好、好,妳不要急我想一想,我想一想……」,他真像仁心仁術的行醫者,好有耐心的對著小病號。
我纏著老醫官,他的記憶金庫一開,很對不起,我們從欣賞湄洲島影的山光水色,談到當年老士官與「831」的形形色色;我們說起烏坵第一艘漁船、也看到大陸漁船因風浪擱淺在島上的經過;我們共同心疼被地雷炸傷的弟兄,我們共同擁有看飛機空投物資的歷史任務。但很扯的是,我們爭執起那一年的春節,到底是小學生的我勞軍表演給他看,還是他們醫務所跳加官給老百姓看,就快要吵翻天的一刻,我們取得了共識,不再為一個春節各自表述,因為「軍愛民民敬軍」嘛!大家都在烏坵那二塊大石頭上同舟共濟共體時艱。
但是醫官第一志願的記憶,是什麼你知道嗎?他很自然而意猶未盡的說:「鳥啦鳥啦!烏坵的候鳥我印象很深刻,好多好多啊,在台灣從來沒看過這麼多的鳥,有棲息在海邊、有棲息在水面、還有密密麻麻的的逗留營區。我們晚上用手一抓就滿滿一麻袋……,非常好吃……真不好意思啊,真的很好吃……」(這回我不罵文恩了,卻暗地裡罵起了他,臭醫官,你應該跟總統出國找下蛋的鳥,或到南極的地域幫忙找不會下蛋的鳥啊!抓烏坵的鳥幹嘛?超沒有保育概念)
其實我是苛責他了,民國62年時,哪兒有什麼「鳥」保育觀念,尤其烏坵物質缺乏,三月不知肉味時有所聞,聆聽五臟廟傳來「爸爸餓,我餓我餓」的誦經聲,面對自動送上門來的「野味」,食指不動的男人才有病呢!反共救國軍連剛生下來的老鼠都吃,怎麼可能讓到嘴的鳥飛去?於是乎,大人小孩軍人民眾都進入瘋狂的捕鳥期。
當時的我跟現在一樣土,非主流派的食物都不敢吃,除了雞鴨魚肉之外,對鳥肉敬謝不敏,我只敢吃家中平常有的肉類,所以現在的同事聚餐,常讓我羞的無地自容。您瞧,賓主盡歡皆要我吃田雞,我嚇的要死的說:「我們烏坵沒有這種雞,我不敢吃」。同事好心加歉意的要補我一道菜:「那妳吃鱔魚好了,你的主流食物是魚類...」,我唯唯諾諾的說:「我不敢吃,我們烏坵也沒有這種魚呀……。」三十年了,自然生態的改變,保育觀念的精進,我雖然一樣的土,但烏坵的鳥愈來愈少了,少雖少但不乏偶見鸕鶿鴻影,烏坵的鳥要依台灣野生動物保育法之保育類物種保護級別區分,列名二級保護鳥類,及珍貴稀有保育類鳥種有灰面鷲、鵟、灰澤鵟、紅隹、玄燕鷗、小燕鷗、白眉燕鷗與蒼燕鷗、領角鳥、黃鸝、紫綬帶鳥老鷹等十多種。列名於三級保護鳥類,及其他應予保育類鳥類有紅尾伯勞、鉛色水鶇等。
但烏坵畢竟是烏坵,是一個有天無法的地方,俗語說的「法力無邊」,可能就是說政府的法力無法到國境的邊吧!所以我和老醫官跟上保育觀念不再捕捉烏坵鳥時,相關單位忙著替金門、馬祖、蘭嶼、綠島發展生態保育、發展生態旅遊,但管不了烏坵的幾隻鳥事;烏坵畢竟是烏坵,軍人加民眾目前不過1000人的菜鳥島,政府的離島建設條例與離島建設基金,一樣「法力無邊」的難達國境之邊。
這幾天朝野隔空研究「鳥生不生蛋」的問題,阿扁總統更寫下「人生而平等」的留言;游院長發揮宜蘭的社造經驗,即將全民啟動挑戰2008;名商巨賈投下現金美夢,讓荒郊國的孩子踏浪追逐希望;政府真的法力無邊,送愛送平等送金錢送希望給國界之外。但烏坵的鳥事啊!誰鳥你烏坵要不要挑戰2008?誰鳥你烏坵幾口鳥人的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