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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珠

發布日期:
作者: 陳長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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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都的氣候是多變的,時而豔陽高照,時而烏雲密佈;今天的氣候更是悶熱異常。據說中度颱風「愛麗絲」已在恆春外海幾百海里處,如果風速不變,晚上會在南台灣登陸,高雄也是在它暴風圈範圍內,隨時都可能遭受到風雨的侵襲。因此,工廠宣佈晚上不加班,所有的門窗緊閉,一台台縫紉機和一箱箱加工完成的成衣,都往高處堆放,以防淹水。所有的員工在整理好這些後,門外已是風雨交加,但似乎沒人懼怕這場風雨,一個個只管往回家的路上走。

夏明珠捲起褲管,穿著一件輕便的雨衣,兩手緊緊地拉著雨帽,惟恐被風吹落。然而強風驟雨已猛烈地侵襲著她的身軀,雨帽也數度被它吹落,雨水已淋濕了她的髮際,不停地順著臉頰流下;流進了她的體內。輕便的雨衣已擋不住無情的風和雨,雖然再走一段路就可到家,但在這寸步難行的風雨裡,回家的路途竟是那麼地遙遠。她微低著頭,停下腳步,靠在一盞微弱的路燈下,如果現在能攔下一部三輪車該有多好,雙倍的車資她也願意付,只是這個夢想在雨夜的荒郊裡難以實現。她用手抹去臉上的雨水,模糊的雙眼隨即明亮了許多。突然地,她感到腹部有一陣陣的絞痛,頭部亦有些昏沉。清醒的意識告訴她,快速地回家才是當務之急,只有回到家在翠玉姨的關懷下,方能解決所有的難題。於是她按著絞痛的腹部,輕便的雨衣已阻擋不住強烈的風和雨,雙腳也逐漸地不聽指揮,頭髮緊貼在頭皮上,從頰上落下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視野一片茫茫,水溝的水已溢滿整條馬路。她低著頭弓著身,時而走時而爬,而近在咫尺的家依然還在遙遠處,想要抵達竟是那麼地艱難。在離家不遠的圍籬旁,她已失去了意識……。

經過一番掙扎和搏鬥,夏明珠的意志和身心已完全被這場風雨擊敗。醒來時,床頭懸掛著一瓶點滴,透明的小管子尾端是一支長針,直通到她左手的血管裡。模糊的眼簾只浮現出翠玉姨淡淡的影像,腹部有一份鬆弛感,下體卻有麻醉過後的疼痛,鼻孔呼吸到的,全是一些令人噁心的藥水味。

「孩子,妳醒了。」翠玉姨坐在床沿,用手輕輕地理理她散亂的髮絲。

「翠玉姨,這是什麼地方?」夏明珠的聲音低而弱。

「醫院。」翠玉姨輕聲地說。

「我生病了?」夏明珠微微地蠕動了一下蒼白的嘴唇,低聲地問。

翠玉姨點點頭,卻點出了兩行悲傷又憐憫的淚水。

「翠玉姨,外面風強雨又大。」夏明珠似乎到了些什麼。

「孩子,颱風過去,雨也停了。妳足足昏迷了三天。」翠玉姨柔聲地說。

夏明珠微閉了一下眼睛,突然地又張開無力的眼睛,弱聲地說:

「翠玉姨,我的肚子好像變小了,也不像以前那麼地腫脹。」

「好好休息。妳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復元,不要想太多。」翠玉姨輕輕地撫著她的頭說。

夏明珠再次地閉上眼。不一會,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翠玉姨輕輕地把她的手放進被窩裡,面對著一張沒有血色的小臉,面對著一個被命運捉弄的生命,內心有難以言喻的感慨。要是她知道了,要是她知道肚子變小的原因不知會有多麼地難過。這個不該來的小生命終究又回歸到塵土,該為她高興還是難過?該為她慶幸還是悲傷?翠玉姨內心裡有一股無名的茫然存在著。

夏明珠的雙眼再次地睜開,無神的眼望著白色的天花板。她想起了什麼:是生命中的凄風苦雨,還是未來的喜悅在心頭。而腹中的孩子是她此生的依靠,還是累贅?一個在異鄉求生存的單親家庭,要花費多少心血才能把他養育成人?無情的光陰始終沒有給她一個完美的答案,讓她苦苦的思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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