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珠
「好,那我現在就去買。」夏明珠快速地拿了小錢包,提了菜籃,興沖沖地對著林森樑說:「森樑哥,要不要一起到市場走走?」
「好啊。很久沒逛市場了。」林森樑高興地說。
「那就一起去吧。」翠玉姨笑著說。
他們肩併肩緩緩地走在一條崎嶇的小路上。路的兩旁長滿著雜草,滿地的紙屑隨風飛舞,這真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違建區。然而在這個城市裡,有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對一位旅人來說誠屬可貴,豈能再有非份之想。
「森樑哥,人生的際遇有時是很難料的。這些日子來如果不是阿姑和翠玉姨的關照,我實在是沒有勇氣活下去。」夏明珠首先打開了話匣子,坦誠地說。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人非聖賢,在思想尚未成熟時,往往會做錯許多事。雖然妳的身心受到難以彌補的創傷,但卻從其中得到了教訓。妳還年輕,一時的挫折沒關係,只要妳勇敢的面對未來,去尋找妳生命中的另一個春天,相信幸福就在妳的眼前。」林森樑開導她說。
「有些事並非如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人追求的永遠是完美。試想,一顆破碎的心靈,一個不完美的身軀,又有何資格去尋找春天。」夏明珠有些兒自卑地說。
「坦白說,當我知道事情的原委時,我的心裡也很難過。在我的心目中,妳永遠是那麼地聰穎懂事,想不到竟會被一些甜言蜜語所迷惑,做了無法挽回的憾事。」林森樑有感而發地說。
「森樑哥,你說台灣是一個美麗的寶島嗎?」
「難道妳做過如此的夢?」
「這或許是我失足的最大原因吧。」
「是的,長久以來我們被封閉在一個孤單的小島上。吃的是發霉的戰備米;聽的是隆隆的砲聲;喊的是反攻大陸去;看的是黃沙滾滾的土地。同一個國度卻沒有遷居的自由,注定要在這樣的小島上過一生。精神長期受到壓抑,才會有如此幼稚的夢想。」林森樑有些兒激動地說。
「森樑哥,雖然我的美夢已醒,但惡夢卻難揮。在我內心裡,寶島已不再美麗,人間何來天堂。」夏明珠感傷地說。「我一直在想:如果你當初繼續給我寫信,或許我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妳在怪我?」
「沒有,我只是這樣想。」
「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尤其是女人。當她被甜言蜜語迷惑時,心中是沒有旁人的;任何金玉良言和善意的規勸,總是被當成耳邊風。如果她的理智不能勝過情感,在那短短的剎那間,就是她吃虧上當的時候。我曾經聽母親說過,也聽秀菊說過,她們的勸告對妳來說一點都起不了作用,僅憑我的幾封信就能讓妳改變嗎?」
「雖然不能讓我完全改變,但總不會讓我愈陷愈深。因為我會想到,我的心還有另外一個男人在牽繫著,或許在行為上會有所節制和收斂。」
「如果妳現在的思維能取代當初的言行那就好了。明珠,妳的思想已經成熟了,昨夜那場混濁的夢也醒了;妳的青春歲月不該留在這個虛偽的人間天堂裡。回金門,回到自己的故鄉才是妳該選擇的方向。」
「翠玉姨也是如此地說。但我這個沾滿污穢的身,能重新去擁抱那片純潔的淨土?」
「從哪裡跌倒,必須從哪裡站起來。妳的身雖然沾了些污穢,但妳的心永遠是那麼地純潔和善良,相信我們的島民會接納妳的。」
「森樑哥,謝謝你的鼓勵。」
「什麼時候啟程?寫信告訴我,我會到碼頭接妳。」
「或許,總有一天吧……。」夏明珠不敢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