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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湖32號前進房的故事

發布日期:
作者: 張皆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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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湖32號前進房,這裡是泗湖村最早開店,也是開得最久一家雜貨店叫「金順興」,自民國38年開始經營,直到創辦人我的父親張厲水(1926-2009)往生,這一甲子期間這家店號是全村的經濟,文化及娛樂中心。這小小的一家小賣店,在民國38年到81年金門戰地政務期間,曾擔負起一個營軍人的日常生活用品需要,家父每天冒著被砲彈打到的危險到城裡補貨,看到阿兵哥很期待買到所需要東西的眼神,以及可以賺些蠅頭小利養家活口,培養我們四個子女長大成人,在危險與辛苦的事家父也甘之如飴。
  早期泗湖村莊農閒時,村民唯一的休閒活動就是「坐店」,每天都有一些村民提早來「金順興」佔位置,在這邊聽故事是很多人美好的記憶,有時有人謳歌唱曲娛樂大家,也有人吹洞簫拉胡琴;到後期有電唱機,播放的唱片是桃花過渡或是歌仔戲-狸貓換太子,每一天晚上小賣店前廣場上坐滿了人,大多數人聽完這兩片後才回家睡覺,這種熱鬧的場面,現在是看不到的。這裡也是村裡小朋友最喜歡的地方,可以買到喜歡吃的糖果和餅乾,尤其過年的時候小朋友都在店前廣場這邊玩耍,抽再抽、玩人ㄚ標及橡皮筋等遊戲,非常有過年的氣氛。平時還有賣菜的、賣漁的、賣糕餅的等,都會選在這店門口銷售,這地方儼然是村莊的鬧區。泗湖村「金順興」的點點滴滴還有家父張厲水的待人處事,給泗湖村很多人留下美好的回憶。
  家父98年往生後,這在泗湖曾盛極一時的金順興雜貨店就此走入歷史,這咸豐年代的前進房及隔壁屬堂親所有已60餘年無人住過的前進廳,這難兄難弟相鄰房雜草叢生、牆壁頹廢及屋頂坍榻,周遭環境極其髒亂。看到家父打拚了大半輩子的事業變成如此景象深感不安,而有整修的打算,但如果只整修金順興而不整修隔壁堂親的房子,整個外觀很不協調,為了克服總總現實的困難,筆者經堂親親屬同意,提出改善計畫,參加107年金門社區規劃師微型設計實務操作擂臺賽,計畫名稱為「泗湖村段88、90-1地號社區小賣店與周邊環境改善工程計畫」,期待獲得經費的補助減少各方面的阻力。在整修的過程中,心中不斷地浮現出祖父講的「小間厝住的才會富」,為什麼我們會住在一間只有12平方公尺的前進房,而隔壁的前進廳也只有19平方公尺,早期也是住了一家5口,一個房間有床鋪、餐桌及爐灶,這絕對是典型小戶貧寒人家的住房。
  我們祖先九世祖張從於乾隆年間隻身來到泗湖為歐姓人家做長工,因工作勤奮又忠厚老實,歐家將女兒歐謹娘許配給先祖張從,因姻親關係歐家以其一土地賣與張家,我們祖先歷經多代的努力蓋一棟雙落四櫸頭的房子,從此在泗湖安居樂業,兩百多年來這房子孕育的張家子孫,綿延昌盛人口眾多,也因此各世代兄弟叔姪有能力者,各自努力往外求發展,目前泗湖張姓子孫有在新加坡、馬來西亞、大陸及台灣各地落地生根。最近在家裡發現到一個小木盒,打開一看有四十幾張的古契約,最早的是乾隆9年(1744)到民國16年(1927),在這兩百多年來的古契約中,發現到張家祖先隻身來到泗湖發展,世世代代的張家子孫經歷過多少不為人知的艱苦困頓,為了生活必須花錢向他人典當土地耕種,每張典約均是每代子孫辛苦過日子的寫照,清同治二年五月(1683)祖先歐謹身亡無屬自己可葬身之土地,還必須央求歐姓姻親念在自己骨肉,願獻此所與張家安葬,三十餘年後後代子孫再出花紅禮錢壹拾千文錢購回墓地,反覆觀此合約(內容如下),心中有無限的感觸。
「立山關約字人本鄉歐荐有承祖父祖業一所座落土名李厝墓因昔年張湖、海、德母親登仙無處安葬,向求歐荐之先祖考念及骨肉之親願獻此所與張家安葬,於今三十餘年,金因荐甚乏費,托中與本鄉張芳、志、願處願級出花紅禮錢壹拾千文錢,即日仝中收過,將此所約定直長一丈八尺橫亦一丈八尺,願與張家安葬,永遠為己地,後世張家亦不得再開剝成,此係兩願各無反悔及後世子孫亦不敢異言藉口生端諸事情,敝恐口無憑合立山關約字壹紙永達存炤。
同治二年五月/作中人堂兄光資官/……日立山關字人本鄉荐/代書人潘其地」。
  泗湖32號前進房在清朝宣統三年,我們祖父輩分財產的鬮書中(鬮ㄐㄧㄡ)書是分家產契約文書中最通用的名稱)稱之為丑間(意指儲存乾草供燃料或性畜飼料的房間),這間面積只有12平方公尺的丑間是我祖父繼承祖先分得的祖產,當時因曾祖父輩兄弟眾多應分得份額少,每戶只能分到一廂房或一櫸頭,每家只能擁有一個小小房間。家父16歲時被日本兵抓去當差,半路逃走差點被日軍開槍擊中,後祖父帶家父去馬來西亞找親戚落腳工作,在馬來西亞幫人家捕魚,住的是海上屋,屋內的食物還常被猴子偷食,祖父與父親只在南洋工作四年沒賺到錢,只好返鄉在泗湖以種田捕魚維生,民國38年(1949)大批國軍進駐金門,每個村莊都有很多軍人,泗湖附近就有一個營的軍人,我祖父分得這間小小丑房(泗湖32號前進房),原來是存放供燃料的高粱桿或供牛吃的糧食花生藤,為了做阿兵哥生意,把這前進房清空,專心做生意,這就是1949年的金順興。
  我現在終於知道了,我祖父他一輩子追求的目標,是在泗湖蓋一棟雙落大厝,然後去享受住大房子受到他人讚美的榮耀,可是這目標還是沒有完成,自始至終住的是小房子,在他臨終前還住在這12平方公尺的前進房裡,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自我勉勵與安慰一番,「小間厝住得才會富」,這句話因以閩南語發音是有押韻的,容易朗朗上口,讓我永遠記得這句話,但許久許久不知其意涵。也因為懷念1949年金順興、整修了泗湖32號,原來這是1911年的小丑房、進而發現這也是1852年的前進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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