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鄉賢會元許獬教您面對假新聞、酸民充斥的時代
-看400多年前明萬曆辛丑科會元傳臚許獬如何論析聖賢言:子張問明。
許獬,字子遜,號鍾斗,金門鄉賢代表性人物,明萬曆二十九年辛丑科(1601)會元,殿試二甲第一名,世稱會元傳臚,授翰林院編修,傳世名言:取天下第一等名位,不若幹天下第一等事業,更不若做天下第一等人品,其文出天下爭傳抄,海內誦其文,時人稱許同安,後世譽為金門第一才子。
會元許獬生於明隆慶四年(1570)八月三十,時序到今年民國109年(2020年10月16日),為其450年聖誕,卒於明萬曆三十四年(1606)六月十五(今年為109年8月4日),雖在世僅37,然著作甚豐,以四書闡旨及八股制義等成就名聞於當代及傳於後世,常見有許鍾斗稿、叢青軒集、四書闡旨合喙鳴,等三種代表性文章,多為書策論文等;至於制義文章,年代久遠多有佚失,筆者蒐羅殘片,現存世大概者,仍以明湯顯祖所輯湯許二會元集所留存制義為大宗,計111篇,另明九會元集(60篇),清俞長城百二十名家制義(亦選16篇),清方苞欽定四書文(1篇),明清科考墨卷集(11篇),其中亦有多篇重複,可見各為各時期各家所鍾情的制義文,餘則散見明清各評家留集,實難徵求。
本文試著彙編以四書為本,朱注為宗,會元許獬闡旨四書,再以合喙為引領,同時以八股文章為其表現等新組合,合為一輯,讓四書與八股在時空中產生新的火光,以會元文章將同一題目以四書逐字闡述與八股文章體例分別闡述,衍生新意;亦因同時觀察現時社會現象如假新聞充斥誤世,酸民混世,期以正論為世人指出古人如何保有明察工夫以因應多元的社會現象,二千多年前的聖人綱本及各代表性解釋及四百年前的會元文章,加上文章體例符合八股文的正體,爰挑出許獬「子張問明」一篇,針對聖人所言,觀見於現今社會演繹出的特殊混亂現象,深覺殊有異曲同工之妙,不言可喻。
論語:顏淵十二、6:
子張問明。子曰:「浸潤之譖,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明也已矣。浸潤之譖,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遠也已矣」。
針對於此,不免先了解論語這題在歷代及近期代表性的集註或解釋:
魏何晏集解(1700年以前):
鄭曰譖人之言,如水之浸潤漸以成之,馬曰膚受之愬,皮膚外語非內實,馬曰無此二者,非但為明,其「德行高遠,人莫能及」。
朱註(800年以前):
譖莊蔭反,愬蘇路反,浸潤,如水之浸灌滋潤,漸漬而驟也,譖,毀人之行也,膚受,謂肌膚所受,利害切身,如易所謂剝牀以膚,切近災者也,愬,愬己之冤也,毀人者漸漬而不驟,則聽者不覺其入,而信之深矣,愬冤者急迫而切身,則聽者不及致詳,而發之暴矣,「二者難察而能察之,則可見其心之明,而不蔽於近矣」,此亦必因子張之失而告之,故其辭繁而不殺,以致丁寧之意云,楊氏曰,驟而語之,與利害不切於身者,不行焉,而不待明者能之也,「故浸潤譖膚受之愬不行,然後謂之明,而又謂之遠,遠則明之至也,書曰,視遠惟明」。
明張居正講評論語(皇家讀本,約450年前):
明,是心中明白,無所蔽惑,浸潤,謂如水之浸灌滋潤,是形容毀人者,入之以漸,使聽者不覺得意思,譖,是毀人之短,膚受,謂肌膚上受害,是形容禍患切身的意思,訴是訴己之冤,不行,是不聽信,遠,是明之至而不蔽于淺近。
夫是二者,設心甚狡,用機至深,皆人所難察者也,若能察其為偽而不行焉,則是確然有見,洞燭群情之隱,而人不得以售其奸矣,豈不謂之明乎?然不但可謂之明也,若能于浸潤之譖,膚受之訴而不行焉,則是超然遠識,明見萬里之外,而非淺近之知可比矣,豈不謂之遠乎?蓋于難察者而能察焉,則凡人之所易見者,皆無足言也,其謂之明且遠也,不亦宜哉,按此章之旨,在人君尤為切要,蓋人君以一人之耳目,照覽乎天下,使非明而且遠,則憸邪之情狀難明,讒譖之游言易入。
苟聽信或差,其關係治亂,非小小矣,故必居敬窮理,使心有主持,而情偽畢照,然後人莫能歁,足稱明且遠也,明君宜三致意焉。
筆者按:張居正為帝師,其帝鑑圖說即銳意於振興聖賢之論為君王說,故講評在於教導君王如何明遠兼聽於天下而莫受蒙蔽。
時序到民國,參見民國57年版三民書局新譯四書讀本的解釋為(60年前):
子張問怎麼才算明察,孔子說:像水逐漸滲透那樣的譖言,像切身之痛那樣的訴冤,在他面前行不通,這可算為明察了,像水逐漸滲透那樣的譖言,像切身之痛那樣的訴冤,在他面前行不通,這可算是最明遠了。(與錢穆論語新解,意思差不多)。
筆者按:重點是以民國以來這樣的解釋,有真的把孔子的意思表達出來嗎?字面上的解釋好像有出來了,但真實意呢?明察勉強可以了解是何意,但明遠又是何意?為何要明又要遠,就字論字後,好像也少了些。
再參考民國南懷瑾論語別裁(40年前):
以自知者明之題,浸潤就是漸漸滲透而傷害別人的做法,譖是講人家的壞話,膚受,皮膚表面的小傷害,愬是心理的埋怨,攻擊,遠就是「遠離錯失」。
以上南師以領導學觀點看此題,認為尤其是主管職更要為慎,其再引述老子「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能知人,能了解任何一個人,才是大智慧的人,能認識自己的,才是明白人,但人都不大了解自己,對別人反而知道得清楚。
愛新覺羅毓鋆說論語(20年前):
浸潤:如水浸物,譖:言,膚受:利害切身,愬:訴,「遠:遠離群小」。
明,明事理,明是非,善惡,有正知正見,自知者明,知人者哲人很少明,好說是非者,即是是非人,人無德,絕不能成事。
毓老師說:浸潤之譖,膚受之愬,社會上這兩種人,常把一糊塗人的感情給挑撥了,東家長西家短,專以挑撥為業,不受離間,遠離群小,以文王之德,猶慍於群小,知此,又何必太在意是非。
民國傅佩榮解讀論語(20年前):
明,明見,看得明白,明與遠並論,大概是為了解說書經大雅的「視明惟遠」一語,孔子的回答指出,「不必捨近求遠,能明見身邊的小詭計,就是明,也就是遠了」。
以上是千年萬集論述中取一二態樣以觀,對於「明」及「遠」都有不一樣的看法,在解讀上雖是採用朱註所言書經上的視明惟遠,然而在精準解釋上,尚有模糊未榷空間,其實四書讀本在明朝係以朱註為官本,朱註在解釋四書上,確有其高明處,唯用詞用語偏深,另有新意,某程度上未能直透聖人言,民國已故學者林繼平在看過許獬四書闡旨合喙鳴乙書後,直稱許著最能闡釋朱註甚有超越,唯如何超越,見文體如下,其闡述方法甚為直白,條理明析,以教學的方式,明確的闡發,微言中有大義:
許獬:四書闡旨合喙鳴(許獬著,民國58年金門文獻委員會整理出版):
子張問明章:
首句分,上是子張有志於明,下是夫子本其觀察者而示之「察」,此見學貴「察理」也。
子張只問個「明」字,夫子便添個「遠」字應他,「知其意在遠也」,其實明不在求之遠,只消求之「近」,譖愬此人情至近的事,能不行就是明之遠,子張問處皆在外,夫子答處全在內,
「譖」者發人之短,浸灌滋潤,入之以漸,而不驟也,有意譖人者,若驟而語之,則人或疑其情而不信,惟今日沒緊要投幾句,待數日又沒緊要投幾句,聽者不覺信之,本是有意要譖毀人卻似無意一般,則人都不猜疑,
「愬」是愬己之冤也,膚受謂肌膚所受之禍,愬冤者若說不切身則不能動得人,惟說利害切身,死生係于須臾如投必死之地,如此迫切,則人必為他所動。
參考:時說膚受之愬,如被人罵,便說被人打,便說被人要殺,愚謂此粧謊,人亦要審,未必便信,今卻有人,自家刻畫,滿身流血成毒賴等項,是乃肌膚所受,最易動人,此說最切人情,當從此說。
不行就譖者愬者說,非就聽者說,蓋聽者不信,則彼計不行耳。
彼以浸潤來,我「察」其情,則其譖不行。
彼以膚受來,吾「察」其情,則其愬不行。
灼欺罔之端,而洞若觀火,胸中全無障蔽,不謂之明而何。
遠乃明之遠,非明之外又有遠,子張只問明,切不可以明遠對說,然意義亦須分明。
明是「心體無蔽」,故註曰心之明,言可謂明也。
遠是「察物無遺」,微瞹畢照,故註曰不蔽于近。
言可謂遠也,看來浸潤膚受等人,情狀雖在目前,然其中計較商量,此樣情狀,費許多工夫,直與鬼神幽隱難測一般,一旦至面前,便把他素積勘破,是其膚哲在耳目心思之外,而神通四海,見徹九州昭然遠覽之識,不謂之遠何,若渾渾說未暢。
發明:人心譬之鏡焉,其體本明,而照自遠,浸潤之譖,如油膩日漸加于鏡上,不覺其昏,膚受之愬,如一口氣呵在鏡上,一時便昏,于此能察不行,不為油膩所染,不為呵氣所蔽,則依舊能照,豈不是明,照得極明,豈不是明之遠,其實只是一鏡,明遠二字,如此體認,便明白 。
在拜讀了會元許獬的合喙闡旨闡發,不覺通體舒暢,深奧的古文在其闡發間不覺的讀得明白,其至是以現今的白話文又無法增減其闡旨,實為可讀的文章,又其為文行雲流水,對比在其中立意,股意上下相承。
夫聖人立言,短短數句,包含智慧,歷久彌新,警世醒語,本題,子張以明問,夫子以遠應,歷多代賢達加註,傳至民國,以白話文闡,深入淺出,當為時代所趨,文傳至此,多為實用之語,惟精要確未明述,故考歷代所述,言及義者,多為世傳,尚有言不及義者,當為世汰,本題以年序而下至民國白話文,讓廣大學子逐步接近的語法,了解經典,體悟聖賢。
下以明代制義文體例闡述,許獬為明萬曆制義代表人物,熟調宗主,以制義代聖立言,從而看出學識基礎豐厚及文章表現之精彩處及八股對仗之高明。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