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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猶在

發布日期:
作者: 鍾敏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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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日,就可以不必是老師了。整個人踩在雲端,輕盈自在。
 可是這群國一學生的群組裡,假日是他們上線「群療」的大好時光。
 「玩遊戲也需要智商的」、「學霸不要太認真讀書啊」,承哥一上線,精神喊話後,興奮地貼上抖音「玩傳說學數學」的影片,群組裡的同學立刻一路按讚,就只差沒敲鑼打鼓慶豐年而已。
 假日午寐,精神一來,點開瞧瞧,遊戲角色的蓋世武功,配合數學專有名詞:「愛麗絲--拋物線」「綺蘿--幾何圖形」「愛里--垂線」……,各個神魔的刀劍如雷電四射,光可奪目。承哥數學成績是走在山谷最底處的,但他每日擦黑板的武藝,卻無人能敵。而學霸總陪著他一起。
 有一次星期五放學後,他們群組傳來的,卻是噩耗:「你們沒有搬回筆電,我們找到六點都找不到,生教組長說禮拜一再找不到就要賠!」
  那些被點名沒收好筆電的的選手們,立刻在群組你一言我一語,槍林彈雨般。
  「又不是我負責的,問最後離開的啊!」
  「搬筆電不是我負責的喔,畢竟我都貢獻很多了!」
 「明明是男生要拿回去的!」
 各個在萬丈懸崖前,大聲哀嚎。光是為了此次程式設計比賽,每個選手都已出資買了要價不菲的電動小車。
 下班的車水馬龍裡,已因一整天的疲憊而呈類中風狀態的我,趁紅燈亮起,仍傳上三個字「老師賠」,只求盡速平息風暴。
 擁擠車陣裡,正盤算典當家產遁入空門,一生青燈木魚之際,沒想到在群組的孩子們居然先叫我冷靜,原本相互的推卸與責備,瞬間換成與神在對話般。
 「認真想,有印象搬回來!」
 「星期一再去那裡地毯式搜索」小偵探柯南的辦案口吻。
 「是我們要讓他帶筆電來學校的,的確是我們負責。」
  「先有理性點,不要把責任推給任何人」--哲學家口吻。
  狂風暴雨裡的我,等來了雨歇風停,而山巔處七色彩虹高高掛起!
  待我暮色昏暗裡提著便當回到家,剛與喘息聲一起落坐時,選手之一的彥哥私下密我。
  「老師,問你哦,你明天有空嗎」明天?假日耶!
 「給我鑰匙我去找找看」負責保管鑰匙的同學呢?我在群組呼叫半天,回音在山谷裡來回碰撞後,粉碎一地。
 星期日上午7:07,彥哥已傳來:「老師……所以……幾點」、「把鑰匙給我就行了」。
 「最慢九點半到校吧。」8:45我惺忪睡眼裡回了他訊息。
  上午9:21「老師你到了?」我9:45「準時」到了校門口。
 彥哥緩緩從隱密黑影裡走了出來。按規矩戴著口罩,露出一雙單眼皮的小小眼睛,看似睿智。我心想,這小子準是來耽誤我的青春的。
 學校教室走廊外,兩旁是深紅重瓣朱槿與粉紫金露花,她們在六月晨曦裡巧笑倩兮,我忙著搶拍。
 9:58,彥哥已扛著那臺傳說中的黑色筆電,再次緩步來到我面前。
 他低悶的聲音說著:「老師,我打開檢查一下喔!」他蹲低身,拉開黝黑手提包的拉鍊,在燙金的陽光裡,我看到一個背後攜劍的俠客,正以恭敬虔誠之姿,取出失而復得的夜明珠,剎那照亮了闇黑已久的武林。
 英雄猶在,絕不是傳說而已。隔週,他們拿到了全年級智能小車程式設計比賽第一名。
 回程的步履,自在輕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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