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鄭成功與金門
若騰之詩中有「卒多而毒民,歲月無窮終」之句,大量明鄭駐軍在金門島上不斷的橫徵暴取下,導致金門百姓「歲歲給軍民利空」生活之悽苦,可想而知,何以兵卒敢胡做非為?主將之放任甚或唆使,無疑是罪魁禍首,鄭成功據金門之前,其族兄定遠侯鄭聯、建國公鄭彩已先據有金廈二島,肆虐無道,民不堪命。另一族兄鄭泰更為可惡,鄭成功曾二度委以守金門之重任,家貲以百萬計,民遭其毒。
︽金門珠浦許氏族譜︾之︿世變、鄭泰之變﹀記:「鄭泰者,小名助,芝龍之遠族也。:::::隆武即位,芝龍以定策功晉太師,泰遂躐階宮傅,及芝龍入清,安平不守,泰收集餘黨奔逸島上,跨我城廓,開設五鎮,甚至朱門白屋,排闥直入,內屬外戚捕風捉影,悍卒豪奴,尋事構怨,乙未初娘之冤,尤令人髮指。初娘貞烈,牧洲盧先生傳,其事甚詳。至是而泰與吾家誓不共戴天矣。」
上文所指乙未年指永曆九年(西元一六五五年),鄭泰之子纘緒,因窺視有夫之婦初娘之美色,欲圖染指,被拒後,竟誣陷初娘之父偷金,加以酷刑拷打,欲逼初娘就範,鄭泰之妻呂氏亦執初娘拷打訊問,鄭泰並令家奴亂棒齊擊初娘,最後被鄭泰活活踢死。鄭泰夫妻及其子之惡行,天地不容,若騰為許初娘作(哀烈歌)一首,詩首先云:「哀矣乎!哀婦烈。烈婦之操霜比潔,烈婦之骨堅於鐵。烈婦之冤天地愁,鬼神環視皆泣血。」接下敘述事件之始末,詩尾若騰更氣憤的寫下:「我欲伐下山頭十丈石,表彰正氣勒碑碣。我欲磨礪匣中三尺劍,反縛凶人細磔剟。時當有待志未伸,慷慨歔欷歌一闋。哀矣乎!哀婦烈。」
五、結語:
鄭成功於永曆十五年(西元一六六一年)三月二十三日,在金門料羅灣,祭拜海神媽祖,午後,親率二萬五千人分乘九百多艘戰艦,渡海東征台灣,於四月初一日(西曆四月三十日)登陸鹿耳門,但次年五月初八日薨逝,總計在台僅十三個月又七天。
鄭成功過逝後,據傳很早就有人於台南建廟奉祀,名為開山王廟,清廷於光緒元年(西元一八七五年)也敕建延平郡王祠,至今台灣以鄭成功為主神的寺廟至少有九十四座,尊稱為開台聖王、開山聖王、國姓爺、國姓公、延平王等等,顯示台灣同胞對鄭成功的崇敬。
據傳在鄭成功的誕生地日本九州平戶,在二百八十多年前已建有奉祀鄭成功的廟宇,後可能因故倒塌,民國五十一年時,日本自台南市延平郡王祠分靈,也在平戶建「鄭成功廟」,每年七月十四日由官方主持祭典,平戶之鄭成功舊宅,也被指定為縣定史蹟(日本視鄭成功為日本人,並認為鄭成功是日本人開拓台灣之先鋒,故日本人之祭祀鄭成功,動機並不單純。)
反觀鄭成功曾以金門做抗清基地長達十多年,其部將也有許多金門人,何以金門民間卻無建廟奉祀之舉,從盧若騰之詩文中便可找出答案,明鄭有關裨益金門民生之建設闕如,僅視金門為抗清的跳板,橫徵榨取外,也帶給金門飽受戰爭的蹂躪,善良的金門百姓,只能無語問蒼天。
三百多年前金門先民受戰火摧殘的歷史業已遠颺,筆者努力從族譜找尋有關此段歷史的蛛絲,除︽珠浦許氏族譜︾外,其餘無對明鄭之不滿與批判的記載,倒是「遷界」之害記載不少,顯然生民對那一段歷史已默默承受,心存包容,歷史的教訓不該也不能遺忘,以之為殷鑑才是明智之舉,近代金門又歷經一段漫長的烽火歲月,而今砲聲雖遠,但似未真正休止,金門子民該如何突破歷史的宿命?該如何才能擺脫戰爭的夢魘?毋寧是值得吾人思索的課題。
鄭成功以一介書生,基於民族大義,矢志反清復明,及其驅荷開台的不朽事業,個人仍是無比的崇敬,謹抄錄延平郡王祠沈葆楨親題之楹聯做為本文之結束。
開萬古得未曾有之奇,洪荒留此山川,作遺民世界,
極一生無可如何之遇,缺憾還諸天地,是創格完人。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