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地金門史話》關鍵年代的關鍵戰役
「我們這一甲由營部連的指導員帶隊,還記得初四凌晨,天空一片漆黑,空氣中瀰漫著肅殺之氣,我們接到命令,要將彈藥運送到前線,在營部連指導員的帶領下,我們第九甲的壯丁,每一個人扛著一百多斤的彈藥,卻像無頭的蒼蠅走在顛簸不平的田埂上,找不到指定的部隊,因為部隊初到,對這裡的地形、地物原本就不熟,加上戰爭期間即禁止喧嘩,也禁開手電筒,結果在湖尾的田溝裡亂逛,走了很多的冤枉路,幸好連指導員有口令,否則部隊早就開槍了。不過那時候心裡其實忐忑不安,說不怕是騙人的,只是在軍管之下,只有隨部隊擺布,根本就是把生命豁出去了。我們將彈藥扛到目的地之後,就被集合在那裡待命,然後將傷兵抬到後方,每天中午才放我們回家用餐,那時湖尾的傷兵也由我們抬到盤山的祠堂醫治,而且一連抬了好幾天。」
戰後,又動員古寧頭附近的壯丁清理戰場,時間長達月餘。許明良先生說:「古寧頭戰役總共打了三天才結束,戰後開始清掃戰場,除了抬傷兵,也開始掩埋死屍。一直到(農曆)九月底,我們后沙村的壯丁都還被派到林厝腳清掃戰場,我們在那裡割除雜草,結果發現二、三十具國軍弟兄的屍體,那時屍體都已腐爛生蟲,屍臭薰天,金蒼蠅滿天飛舞,而且『嗡!嗡!』叫。我們同村有二位村民,平時喜歡鬥嘴耍狠,但看到腐爛生蟲的死屍,卻心生退縮,結果被一位帶隊的跛腳班長看到,一棍子就打了過來,還說:『怕什麼?怕什麼?』 他們就是怕腐爛的死屍,但那位班長反而押著他們二位的頭去聞那具死屍,害得這二位村民吐的老半天,路也走不動,飯也吃不下。」
住后盤山的王志場先生回憶說:「戰爭在短短的三天就結束了,但清理戰場才開始,這項工作又落在壯丁的身上,那時部隊派人來叫,不去也不行,我和同年齡的鄰居,約有五、六位分為一組,我們在湖南高地的山下埋了很多屍體,那時地瓜田內的田溝裡到處都是死屍,七橫八豎,這些死屍大都是共軍,人數實在太多了,根本來不及挖掘坑洞,就利用現成山井或糞坑,或就田溝,稍加排列,就覆蓋上泥土。那時年紀尚小,看到這樣多的死屍,心理真的有些害怕,覆土也不夠確實,所以幾天以後,屍臭薰天。」「清理戰場連續好幾天,我還被派到湖尾、安岐靶場割草,同時檢拾死屍加以掩埋。那時只是奉令行事,不知道有何用意,現在想來應該是清掃射界,把海岸沿線易於藏匿人的草叢加以剷除,因為古寧頭戰後,中共一再宣稱還要再打金門。」
有些地區的青少年也被動員,住壟口村的張寶順先生在民國三十八年才十四歲,他回憶說:「那晚睡夢之中,突然被隆隆的砲聲驚醒,在屋內不敢外出,只聽到嘶殺連天,當晚的經過我不清楚。年紀稍長的壯丁被徵集去幫忙抬送彈藥,運送子彈,救護傷兵。」「天色一亮,整村子的男孩,只要稍能工作者全被派去割草,掩埋死屍,我也被派去割草,清理戰場,我看到共軍死屍七橫八豎的陳在海岸沙灘上,情況頗為悽慘。這裡的共軍雖然被肅清,但戰爭還在進行,氣氛仍非常緊張,大家都不敢吭聲,很多像我一樣年輕的少年,第一次看到戰爭慘烈的景況,心中自然都非常害怕,有一位軍官特別對我們精神講話,告訴我們不要害怕,要大家多多幫忙。」大規模的清理戰場第三天才開始,後沙村的壯丁也全部被派來清理戰場,主要的工作掩埋死屍和掃清射界,我們年紀較輕,主要工作是割草,用以掃清射界,以預防敵人再度來犯時可以躲藏。
我們從本村的海邊割到西山靶場,中午由帶班的軍人帶全部的民眾到東堡的一棟洋樓用餐,吃了一頓豐盛的糙米飯,稍事休息,又繼續割草。大家的雙手都被雜草剌破、割破,或者用力太過而磿破皮,但帶班的軍人沒有叫停,大家都不敢稍稍停歇。」其實在戰前,部隊相繼湧入金門時就已經開始動員民力搬運軍需裝備,住在湖下村的楊金柱先生回憶說:「那時金門養騾馬的人家很多,每當部隊抵金,鄉鎮公所就分派各村落各徵調騾馬數匹協運,因此各村落養騾馬的人家就得輪流當值,按規定調派馬匹協運,飼主自然要跟隨前往,協助部隊馱運行李裝備及到金門的各個角落。講到那時候,老百姓額外的差勤可真多呀!那時真的很辛苦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