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是一件大事
處在第三波疫情中的香港,出門,乃一件大事,也變成了一項艱難的決定。難在,要在生活需求和珍惜生命之間做抉擇,又要在與另一半進行一番爭執後才定奪;爭執,原因是彼此都願意承擔最大風險;最後才衡量是否值得。所謂值得,是一次出門,反正出門了,就要在大半天內辦妥最多的事,尤其是那些因為疫情而擠壓太久、拖拉太久而無法再延後辦理的事。
以前是一天要出門三次,現在最多是十天出門一次,改變很大。疫境下香港的生活跟很多城市一樣,變得不可理喻。像近期某一天,我早晨七點十五分就出門,辦完事幾乎花了五個小時。先到醫院例牌驗血,順道連銀行、寫字樓、小食店、超市、郵局、麵包店都去了,真是龜縮宅家則已,一出門就橫掃大街小巷,一網打盡,雖然是步步為營,也無不步步心驚。
到醫院,進大堂要搓手,量體溫,驗血排在零九號,人很多,但坐得很疏,一眼望去,五六十人取籌輪候,無不戴口罩;沒有人交談,場景猶如一部很有氣派的大默片。抽血的護士,全副武裝,除了口罩手套,還戴了透明面罩。抽完血才早晨九點,因為空肚抽血,我把早餐都帶上,到公園吃。杏林街的公園花草濃密,樹蔭處處,空氣清新,有多處的靠背木長椅供路人小憩。背後的木柱上貼了不少通告和警告,內容是不准兩人以上聚會、公共場合必須戴口罩等等。邊吃早餐,便看到清道夫在清掃公園的小徑,對面樹木遮掩下的空地,一位馬尾女士看來四十來歲,正在做著各種肢體動作鍛煉,體態苗條,姿勢優美。我欣賞了一會,起身勁步,穿過公園,搭乘樂福往九龍城碼頭的大巴到寫字樓。車上人不多,想到近期都是四五十名人士確診,我不斷用帶在身邊的小罐消毒液搓手。
進銀行,門內有人給量體溫,沒發燒才允許你進入。沒人,入支票很快辦妥了。在自動打簿機打簿,上面有消毒液,我不斷按,不斷搓手。許久沒上班了,從銀行步行到公司約有五六百步,中途停在一家賣早餐的店買韭菜蒸餃,十七元六個,我給一張二十元的紙鈔,老闆娘找贖三塊輔幣,我轉身後掏出酒精往輔幣噴了幾下,才收進書包裡。
寫字樓多時沒來,塵埃盈寸,空氣沉悶,雖然我滿頭汗,口罩幾乎令人窒息,也不敢脫下透氣。按照一位讀者的訂單,配了劉以鬯先生的好幾本文學著作,裝進一個環保袋,還查了一些再版書的新定價;在洗手間,將馬桶用消毒液消毒了一遍,還倒了兩個瓶蓋的漂白水在馬桶內壁,澆了一周。臨關門前,將水電開關都仔細檢查了一遍,沒開著才放心離開公司。
下樓,過馬路便有回家的大巴車站。車還沒來,車站附近有家惠康超市,忍不住誘惑,心想,既然好不容易出門一趟了,還不珍惜難得的在外時光,多少也要買點東西吧!夫人交代的採購超市雖不是這家,但還是進來看看,萬一有什麼物美價廉的驚喜豈不錯過?我又擔心車子很快就來,只好在超市近門口處的水果攤上,摸摸金色奇異果,又摸摸青色奇異果,心裡埋怨它的標價不清晰,不知哪個對哪個標價。看看時間差不多了,離開超市,取出包裡的消毒液噴噴雙手。大巴來了,用八達通拍,找位置坐下來,又將我面前的手抓處、按鈴和八達通噴了消毒液,再搓搓雙手。
下車前,站在車門前抓防跌橫鐵桿,下到馬路上,免不了又是順手往書包一抓消毒液,噴噴手,抹抹手錶。進到家居附近的超市,迅速買了蘿蔔、番茄、豆腐等物,兩大袋環保袋裡有書有餃子有菜蔬,已經很重了,為了不想帶「毒」回家又再出來、一不做,二不休,我負重走到郵局。一進門就有郵局職員為你量體溫。最沒想到的是,逢單日才開的郵局,人頭湧湧,交水電費差餉的,領郵件寄信的繞了幾圈,也許這樣的防疫措施值得衡量和思考,假如郵局正常地日日辦公,市民是否反而可以分流疏鬆些,不必那樣擠迫呢?在郵局我是為領一退再退日期的郵件,不能再拖了。
最後一站,到麵包店買早餐的麵包。回到家看時間,出一趟門,費去了五個多鐘頭!回到家,衣褲背心手帕襪子全馬上脫個清光,浸水消毒,然後放進洗衣機,人,則跳進浴缸,用花灑洗個痛痛快快的熱水澡,消毒!
大疫情下的出門,實在是一次艱難又驚心動魄的戰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