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駕鶴西歸去
臨出殯的前一天,榮泰宗叔領導的仙洲薪傳南音社,要以南音最高禮節,在母親靈前獻唱南音經典名曲〈三奠酒〉,並由他親自獻唱,向嵩壽103歲的宗嫂致敬,以慰她在天之靈。榮泰宗叔現年已87歲,當他以沉重的心情唱出感人的〈三奠酒〉時,相信母親在她的大厝裡,一定能感受到南音優美的音韻。〈三奠酒〉曲文如下:
今日設供獻亡人,聽吾宣揚五廚經,自古本來無我亦無身,百歲光陰風前燭,一旦吾今對亡親說破,之靈無罪早超升。
一奠酒,夢黃梁,人生能有幾多長顏回,自古三皇並五帝,難免無常,難免無常。
人生七十古來稀,朝在東來暮在西,大限黃金白銀買不回,一度思來一度悲,二度三度思來人不見,四度思來永不回。
二奠酒,夢莊周,人生能有幾多秋,夕陽野花開放並夢草,儘是虛浮,儘是虛浮。
夜起星月掛滿天,朔日缺少望月圓,幾多幾多滄海變桑田,光陰思箭催人老,白髮自在王侯並宰相,空留名目在世間。
三奠酒,夢南柯,人生能有幾十多,兩輪眼望桑田變滄海,光陰消磨,光陰消磨。
〈三奠酒〉為南音經典曲目,平日不隨便演唱,母親能享有如此之禮遇,並非偶然;而是她生前對村人的關注,對鄉里的奉獻,榮泰宗叔才會以〈三奠酒〉為她送別。
儘管我們家族自古即信仰道教,但亦與佛教有緣。然而母親對其他宗教並不排斥,甚而相當尊重。我的二女兒一家是虔誠的基督徒,逢年過節回來,也會跟阿嬤講基督說耶穌,祖孫有說有笑,相談甚歡。而且老人家也經常告訴他們說,只要是正統的宗教,都是勸人做好事的。所以每每,祖孫都談得相當愉快,未曾受到不同的信仰而影響祖孫情。
如依島鄉傳統的禮俗而言,當家祭禮生高喊二女婿的名字時,他理應以孫婿的名義,跪在阿嬤的靈前先拜8拜,也是俗稱的三哀四拜,再在「半路祭」拜16拜。但為了相互尊重不同的宗教禮俗,我們選擇在家祭之前,先由他們一家兩代,依基督教的禮儀,向阿嬤與阿祖行默禱追思與跪別之禮,然後再舉行家祭。
於是在基督學院任教的二女婿,引用舊約聖經詩篇第90篇的經文加以改寫。在追思阿嬤時,虔誠地誦讀著:
主啊,世世代代作我們的居所。
諸山未曾生出,地與世界未曾造成,從亙古到永遠,是神。
使人歸於塵土,說:你們世人要歸回。
在看來,千年如已過的昨日,又如夜間的一更。
我們一生的年日是七十歲,若是強壯可到八十歲;但其中所矜誇的不過是勞苦愁煩,轉眼成空,我們便如飛而去。
求指教我們怎樣數算自己的日子,好叫我們得著智慧的心。
求使我們早早飽得的慈愛,好叫我們一生一世歡呼喜樂。
願的作為向所愛的人顯現;願的榮耀向他們子孫顯明。
擔任傳道的二女兒則在阿嬤的靈前哽咽地唸著:
首先,為著阿嬤走過一甲子歲月,向上主獻上感恩
再者,紀念阿嬤時常對兒孫的教導,當中每每顯出屬天的智慧 論口舌的智慧,她說:言多必失。
論兒孫的成就,她說:人愛珠寶玉,我愛子孫賢。
論與鄰舍的關係,她尋求與人和睦。
最後,為著上主息了她在地上的勞苦,在不捨中依然感謝。
求主向她施慈愛,在靈魂安歇之處與主面對面,得著憐憫與安慰。
如此之安排,場面溫馨感人,倘若此時母親能感應得到,也會備感欣慰的。
母親逝世時,縣長在百忙中親臨弔唁,出殯那天又親自來主祭,議長亦率同議員來公祭,還有諸多政府機關與民間社團亦加入公祭的行列;成大特聘教授陳益源博士特地從台南趕來送母親一程。機關首長、鄉親父老和親朋好友,更是寵賜輓幛厚儀;各界致送的花籃、花圈與罐頭塔擺滿整個廣場,來送殯的親友綿延好幾百公尺,雲情高誼,歿榮存感。但這莫非是母親一生做功德所得到的福報,身為她的子女與孫輩,深感與有榮焉。
當抬棺的村人小心翼翼地把母親的棺木放進壙裡,並蓋上紅色的銘旌,再淋上高粱酒,讓它潤濕貼在棺木上,然後子孫環繞墓穴一週。不多時,母親的大厝已被白灰與泥土混合而成的灰土覆蓋著。一生為家奉獻、為兒辛苦為兒忙的母親,終於走完人生103個春夏和秋冬。她將長眠在這個舉頭即可看見太武山巒的壽山福地,聆聽悅耳的蟲鳴和鳥叫,留給後人的是無限的哀傷和悲痛。然而,縱使與母親一在天上、一在人間,陰陽已兩隔,但她慈祥的容顏和典範,將長存在我記憶的最深處。願來生,再續母子情緣……。
(四之四/全文完)